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他竟掙紮著伸出顫抖的手,朝著那灘汙穢之物抓去!口中含糊地喊著:【“儀華…渴…水…”】他似乎將那汙穢之物,當成了可以解渴的水源!這舉動,比之前的任何“瘋癲”都更令人心碎!
“王爺!不能啊!”王彥魂飛魄散,死命抱住朱棣的手臂。
“按住他!灌藥!”慧明師父當機立斷,示意另一個幫忙的僧人按住朱棣的肩膀。
滾燙的參湯強行灌入朱棣冰冷的口中。他被嗆得劇烈咳嗽,參湯混合著血沫從嘴角溢出。但這一次,他沒有完全抗拒。那滾燙的液體流入冰冷的胃部,帶來一絲微弱的熱流,仿佛暫時驅散了一點點刺骨的寒意,讓他混亂的意識獲得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清明。
就在這短暫清明的瞬間!
他那雙空洞赤紅的眼睛,猛地聚焦!視線穿透了按住他的僧人,穿透了哭嚎的王彥,死死地、牢牢地鎖定了——
門口!
靜塵師太徐儀華)不知何時,竟去而複返!
她依舊站在門口的風雪中,灰色的僧袍被寒風吹得緊貼在單薄的身軀上,光潔的頭頂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青白。她沒有進來,隻是那樣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但她的目光,卻如同兩柄冰冷的錐子,穿透了屋內混亂的空氣,死死釘在朱棣的臉上!釘在他那試圖抓向汙穢的手上!釘在他那糊滿血汙、涕淚和絕望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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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朱棣眼中的瘋狂、痛苦、混亂,在看到門口那個身影的瞬間,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碎的、純粹的、如同瀕死幼獸般的哀傷和…哀求!那眼神裡沒有帝王的威嚴,沒有親王的驕傲,隻剩下一個男人在生命儘頭,對摯愛之人最卑微、最絕望的挽留!
【“儀…華…”】他嘶啞地、用儘全身力氣擠出兩個字,聲音輕得像歎息,卻仿佛抽乾了他所有的生機。那隻伸向汙穢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他不再掙紮,隻是那樣死死地看著她,渙散的瞳孔裡,倒映著她冰冷的、灰色的身影。大顆大顆渾濁的淚水,混合著血水,無聲地從他眼角洶湧滑落,滾燙地砸在冰冷的床板上。
【“…彆…丟下…我…”】他嘴唇翕動著,幾乎發不出聲音,但那口型,那眼神,那洶湧的淚水,卻將這三個字,連同他瀕死的靈魂,一同捧到了她的麵前!這是剝離了所有身份、所有偽裝、所有算計後,一個男人對心愛女人最原始、最絕望的乞求!
靜塵師太的身體,在朱棣那絕望哀求的目光和洶湧的淚水中,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她藏在寬大僧袖中的手,瞬間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肉,一絲殷紅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迅速被灰塵掩蓋。那冰冷如石像的麵具,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一絲痛苦到極致、掙紮到極致的裂痕!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看那張讓她心如刀絞的臉。目光掃過屋內狼藉的地麵,掃過那灘刺目的嘔吐物,掃過王彥絕望的眼神,最終,落在了那燒得通紅的炭盆上。
沒有言語。
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
她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背對著屋內那令人窒息的絕望。風雪吹拂著她灰色的僧袍,勾勒出她單薄而挺直的背影。她抬起腳,一步,一步,再次朝著門外風雪彌漫的黑暗走去。這一次,她的腳步似乎比來時更加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無形的荊棘之上。
就在她的身影即將再次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中時,一個冰冷、乾澀、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如同冰珠砸落,清晰地傳回禪房,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取…雪來。乾淨的雪。”
“用雪…給他擦身…降溫。”
說完,那灰色的身影徹底融入門外的風雪,消失不見。
禪房內,死寂一片。隻有朱棣那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破碎的喘息聲,和炭火燃燒的劈啪聲。
王彥愣住了。慧明師父也愣住了。
用雪…擦身降溫?
這法子,凶險無比!寒氣入體的病人,再用冰冷的雪去擦身,稍有不慎,就是催命符!師太這是…?
但看著床上王爺那滾燙的額頭高燒已經開始),看著他痛苦扭曲的麵容和微弱的氣息…這或許是唯一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了!
“快!聽師太的!取乾淨的雪來!”慧明師父當機立斷。
王彥連滾爬爬地衝向門口,從屋簷下捧回一大捧潔白、冰冷的積雪。
當那刺骨的、帶著凜冽寒氣的雪團,在王彥顫抖的手中,輕輕擦拭上朱棣滾燙的額頭和脖頸時——
“嘶——!”
昏迷中的朱棣,身體猛地一個激靈!如同被電流擊中!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刺激,與他體內焚心的高熱和劇痛激烈地對抗著!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撕裂的痛苦!
【“呃…冷…儀華…冷…”】他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著,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躲避那冰冷的雪,卻又被王彥死死按住。
然而,就在這冰與火的極致對抗中,在意識徹底沉淪的黑暗邊緣,那個名字,那份深入骨髓的愛意與執念,再次如同最頑強的火種,在瀕死的冰冷灰燼中,微弱地、卻無比執著地燃燒起來!
【儀華…是你…給我的雪…】
【為了你…我…不能死…】
【撐住…一定要撐住…】
這份源自洪武二十五年燕王朱棣靈魂深處、對徐儀華最純粹、最熾熱的愛戀與守護之心,在這一刻,超越了帝王的記憶,超越了肉體的痛苦,成為了支撐這具瀕死軀體、對抗無邊黑暗與寒冷的唯一力量!它微弱,卻無比堅韌,如同狂風暴雨中搖曳的燭火,固執地拒絕著熄滅的命運!
靜塵師太徐儀華)那句冰冷的“用雪擦身降溫”如同最後的判詞,隨著她灰色僧袍的徹底消失,重重地砸在死寂的禪房裡。王彥捧著那捧剛從屋簷下取來的、潔白刺骨的積雪,雙手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他看著床上渾身滾燙、氣息奄奄、卻在昏迷中依舊痛苦痙攣的王爺,又看看那捧散發著凜冽寒氣的雪,一時間竟僵在原地。
“還愣著乾什麼!”慧明師父蒼老卻帶著決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師太所言…是置之死地之法!王爺高熱不退,寒氣鬱結於內,若不用這冰寒外力強行激發,逼出體內邪火,恐…恐真熬不過今夜了!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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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的話如同驚雷,震醒了王彥。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豁出去的決絕!他跪在床邊,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將一小團冰冷的雪,輕輕敷在朱棣滾燙的額頭上!
“嘶——!”
昏迷中的朱棣,身體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了冰麵上!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抽氣!額角崩裂的傷口被冰冷的血水一激,劇痛如同萬根鋼針瞬間刺入腦海!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瘋狂地轉動,身體劇烈地一彈,幾乎要從床上蹦起來!滾燙的皮膚與刺骨的冰雪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細微聲響,仿佛血肉都在被這極致的溫差撕裂!
【“呃…啊…冷…冷…”】他破碎的呻吟從牙縫裡擠出,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懼。那不僅僅是身體對寒冷的反應,更是靈魂在冰火煉獄中發出的絕望哀嚎!他本能地想要蜷縮,想要躲避這酷刑般的冰冷。
“按住!”慧明師父低喝一聲,和另一個僧人死死按住朱棣的肩膀和手臂。老和尚眼中也帶著不忍,但手上動作卻無比堅定。“繼續!脖頸!胸口!心脈附近!快!”
王彥含著淚,顫抖著,將更多的雪團擦拭在朱棣滾燙的脖頸、鎖骨,最後是靠近心口的胸膛!每一次冰冷的觸碰,都換來朱棣身體更劇烈的痙攣和更淒厲的、不成調的呻吟!他如同一條離水的魚,在砧板上絕望地撲騰,汗水虛汗)混合著冰冷的雪水、血水,瞬間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床單,留下大片暗紅濕冷的印記。
冰火煉獄·愛恨執念
意識,在極致的痛苦和冰冷的撕扯中,沉淪又掙紮。
朱棣意識b)感覺自己被拋入了無邊的煉獄。一邊是焚身的烈焰,灼燒著他的肺腑、血脈,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燒成灰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硫磺般的灼痛和血腥味。另一邊,是萬載不化的寒冰深淵,刺骨的寒氣如同億萬根毒針,從每一個毛孔鑽入,瘋狂地凍結他的骨髓、血液,要將他的靈魂都凍成冰渣!
在這冰與火的極致酷刑中,意識a永樂帝)那點微弱的意念早已被徹底碾碎,沉寂得如同從未存在。隻有洪武二十五年那個年輕的燕王朱棣,他純粹而熾烈的靈魂,在這煉獄中瘋狂地燃燒、掙紮!
無數混亂的碎片在灼熱與冰寒的夾縫中閃現:
是北平城頭,他意氣風發地指著遠方,對身旁巧笑倩兮的徐儀華說:【“看!這大好河山,本王定要為你打下一片最安穩的天地!”】那時的她,眼波流轉,帶著崇拜和愛戀。
是徐府後苑,他偷偷折了一支新開的梅花,笨拙地插在她鬢邊,被她嗔怪地拍開手,卻掩不住唇角的笑意:【“王爺,登徒子!”】
是得知削藩風聲時,她深夜為他披上大氅,指尖冰涼卻聲音堅定:【“妾身嫁的是朱棣這個人,不是燕王的爵位。王爺在,儀華便在!”】
……
畫麵陡然撕裂!
是後苑雪地,她遞來水囊時那顫抖的手,和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懼與疏離…
是佛堂前,那縷飄然落地的、刺目的青絲…
是她站在禪房門口,那冰冷如石雕的背影,和那句不帶一絲人間溫度的:【“生死有命。”】
【“儀華——!”】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撕心裂肺的呐喊!這呐喊混合著焚心的愛戀、被拋棄的絕望、以及滔天的、無法言說的愧疚!是他!是他一步步將她推到了佛前,是他為了那個該死的“天命”,讓她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恐懼和絕望,最終心如死灰!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保護好她?!為什麼他要讓她承受這些?!為什麼他讓她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失去了?!
這份源於至深愛意轉化而來的、錐心刺骨的自責和愧疚,如同最猛烈的毒火,瞬間壓過了焚身的高熱!又如同最寒冷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凍結骨髓的寒意!愛意與愧疚交織成的執念,比任何求生的本能都更加強大!它化作一股蠻橫的、不顧一切的力量,在冰火煉獄中瘋狂地衝撞!
雪落心湖·箴言驚雷
就在這靈魂被愛恨執念反複撕裂、幾乎要徹底潰散的臨界點!
一股新的、更強烈的冰冷觸感,猛地刺激了他心口的位置!
是王彥!他咬著牙,將一大捧冰冷的雪,用力按在了朱棣滾燙的胸膛,靠近心臟的位置!這是慧明師父的指示,刺激心脈,激發最後生機!
“呃啊——!”朱棣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雷電擊中!一口帶著滾燙腥氣的淤血,混合著冰碴,猛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濺了王彥滿頭滿臉!
就在這噴血的瞬間!
那個冰冷、決絕、如同來自九幽黃泉的聲音,再一次清晰地、無比深刻地,如同烙印般,狠狠砸進了他混亂瀕死的意識深處:
【“恨我…就活下來。”】
【“活下來…才有資格恨我…”】
是儀華!是她去而複返時,在風雪中留下的最後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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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來…才有資格恨她?
這句話,如同混沌中的開天辟地之斧!瞬間劈開了朱棣意識中所有的混亂、痛苦和自毀的沉淪!
不是原諒!不是救贖!
是恨!
是她用最冰冷的方式,給他留下了一條生路!一條帶著無儘屈辱、刻骨恨意,卻必須走下去的生路!
是啊…他有什麼資格死?死在她麵前?死在齊泰的囚籠裡?死在無聲無息中?讓她的犧牲斷發)、她的決絕那句“生死有命”)、她背負的枷鎖可能被指責逼死親夫)都變得毫無意義?
不!
他要活下來!
他要活著恨她!恨她的決絕,恨她的冰冷,恨她斬斷情絲將他推入地獄!更要活著…去質問蒼天!去奪回一切!去砸碎這該死的囚籠!去讓那些逼他至死、逼她至死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他要活著…站在她麵前!讓她看著他!無論是以恨,還是以…什麼彆的無法言說的東西!
這股由“恨”點燃的、混雜著滔天不甘和暴戾的求生欲,如同在瀕死的灰燼中投入了滾油!轟然炸裂!它蠻橫地壓過了肺腑的灼痛,壓過了骨髓的冰寒,壓過了身體的極限!
朱棣那弓起的身體,在噴出那口淤血後,並未癱軟下去!反而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繃直!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這一次,瞳孔不再是渙散混亂,而是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地獄業火般的、混雜著極致痛苦與毀滅欲望的光芒!
【“嗬…嗬…”】他喉嚨裡發出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將冰冷的空氣連同這世間的恨意一同吸入肺腑!他不再痙攣,不再呻吟,隻是死死地、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對抗著那依舊肆虐的高熱和刺骨的冰冷!那眼神,如同受傷瀕死的孤狼,在黑暗中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獵物和仇敵!
王彥被這眼神嚇得手一抖,剩下的雪團掉在地上。慧明師父卻長長舒了一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快…快換乾布!裹緊!炭火再旺些!這口氣…吊住了!能否熬過…就看王爺自己的造化了…”
王彥連滾爬爬地找來乾淨布巾,手忙腳亂地擦拭朱棣身上冰冷的雪水和滾燙的汗水、血水,再用厚厚的棉被將他緊緊裹住。炭盆被添得旺旺的,橘紅色的火光跳躍著,努力驅散禪房內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氣息。
朱棣依舊死死地睜著眼睛,望著禪房那簡陋的、被炭火映照得光影搖曳的屋頂。身體依舊在冰與火的餘燼中煎熬,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但那股由“恨”和“不甘”點燃的火焰,卻在靈魂深處熊熊燃燒,頑強地對抗著無邊的黑暗和寒冷。
活下來…
才有資格恨她…
活下來…才有資格…奪回一切…
這個念頭,如同最黑暗深淵中唯一的光,指引著他,在生與死的鋼絲上,艱難地、一步一血印地,向前挪動。
禪房外,風雪依舊狂嘯。王鉞帶著京營士兵,如同幽靈般守候在黑暗中,警惕的目光穿透風雪,死死鎖定著這間透出微弱火光的小小禪房。他們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隻隱約聽到過淒厲的嘶嚎和混亂的動靜,此刻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而慶壽寺內外,關於“佛光護體”、“燕王為情投水”、“王妃斷發”的傳說,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風雪呼嘯的北平城,在無數被驚醒的百姓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並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更廣闊、更黑暗的北疆大地,悄然蔓延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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