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縣的深秋裹著層鐵鏽味的濕氣,李承道握著青銅劍的指節泛白。劍身符文在暮色中忽明忽暗,他望著山道儘頭那座被藤蔓纏繞的火葬場,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冷哼。道袍下擺被山風掀起,露出內裡打滿補丁的粗麻內襯——這柄家傳的「斬邪」劍已經三年沒飲過真血了。
"師父!馬車到了!"林婉兒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女紮著的高馬尾隨著跑動左右搖晃,桃木劍上係著的紅綢帶掃過路邊枯黃的蒿草。她背著的布包鼓鼓囊囊,符咒邊角探出半截,在風中簌簌作響。
李承道轉過身時,正巧看見林婉兒腳下一滑。少女踉蹌著扶住馬車,卻在觸到車轅的瞬間臉色驟變:"這...這車不對勁!"她猛地縮回手,指腹沾著層黑色黏液,"像是什麼東西的血!"
馬車簾幕突然被掀開,陰山縣首富周萬財探出半張臉。這位身著玄色錦袍的中年男人眼窩深陷,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李承道師徒:"二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驅邪師?小女危在旦夕,還請速速隨我前去。"他說話時,袖口滑落出半截暗紅絲線,與李承道記憶中邪修用來煉製法器的材料如出一轍。
林婉兒剛要開口,李承道卻抬手止住了她。老道士目光落在周萬財胸前若隱若現的玉牌——那上麵刻著的火焰紋章,正是百年前覆滅的血焰教標誌。"周老爺可知令愛為何會去那火葬場?"李承道摩挲著劍柄,符文在掌心燙出細密的汗珠。
周萬財喉結滾動:"小女一向貪玩...想必是誤闖。"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馬車扶手,在木質表麵留下三道白痕。
火葬場的鐵門吱呀作響,鏽蝕的合頁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李承道踏入大門的刹那,青銅劍突然劇烈震顫,符文迸發出刺目的金光。林婉兒捂住口鼻,布包內的符咒無風自動:"師父!這陰氣...像是千萬冤魂在哀嚎!"
停屍間的腐臭味撲麵而來時,李承道已經抽出了劍。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在地麵投射出蛛網般的裂痕。正中央的鐵床上,躺著具渾身發黑的屍體,懷中緊抱著團漆黑如墨的羽毛。林婉兒突然捂住嘴,睫毛劇烈顫動:"這、這張臉...和周若曦長得好像!"
話音未落,羽毛突然化作漫天黑影。李承道旋身揮劍,符文光芒與黑色羽毛碰撞出刺耳的金屬聲。林婉兒趁機甩出三張符咒,卻見符咒在觸及羽毛的瞬間自燃,化作灰燼飄落。"師父!這些羽毛上有邪術!"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桃木劍被羽毛割出數道缺口。
千鈞一發之際,李承道咬破指尖,鮮血滴在劍身符文上。青銅劍爆發出耀眼光芒,將黑色羽毛逼退。但林婉兒的手臂已經被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湧出的瞬間,傷口周圍皮膚迅速爬上蛛網般的黑線。
"撐住!"李承道扯下道袍下擺纏住傷口,目光掃過屍體手中的羽毛,瞳孔猛地收縮——那團羽毛正在緩慢蠕動,隱約浮現出人臉輪廓。他突然想起周萬財袖中滑落的暗紅絲線,心中警鈴大作:"婉兒,我們中計了!"
而此時的周萬財正站在火葬場門外,嘴角勾起一抹獰笑。他從懷中掏出根黑色羽毛輕輕摩挲,鏡片後的眼睛泛起詭異的紅光:"李承道,這隻是開始..."遠處傳來烏鴉的嘶鳴,成群的黑影遮蔽了月光,火葬場陷入徹底的黑暗。
腐鏽味的風卷著幾片黑色羽毛掠過李承道的耳畔,青銅劍符文的光芒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林婉兒傷口處的黑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她強撐著將桃木劍一橫,卻聽見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師父,這些羽毛好像有意識!”林婉兒話音未落,一團黑影突然化作利爪,直取她咽喉。李承道猛地拽過徒弟,青銅劍帶著血色符文斜劈而下,卻在觸及黑影的瞬間被震得虎口發麻。那些羽毛如同活物般重組,在空中拚湊出一張扭曲的人臉,正是停屍間那具屍體的麵容。
“以血為引,萬邪退散!”李承道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劍上。青銅劍爆發出的光芒暫時驅散了黑影,但他敏銳地察覺到,每攻擊一次,羽毛上的邪惡符咒就愈發清晰——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詛咒,而是有人在刻意引導他們深入火葬場。
“去管理員辦公室!”李承道拽著林婉兒衝進建築。腐朽的木門被推開時,一股黴味混著腐肉氣息撲麵而來。月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灑在滿地雜物上,照亮了牆角那本破舊的日記。林婉兒忍著傷口的劇痛,快步上前撿起日記,泛黃的紙頁間掉出半張殘破的符咒,上麵的火焰紋章與周萬財玉牌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光緒二十三年,七月十五......”林婉兒借著月光艱難辨認著字跡,“血焰教餘孽在此舉行‘百魂祭’,企圖召喚上古邪祟......”她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師父,當年主持儀式的邪修,姓周!”
李承道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接過日記,目光掃過字裡行間對儀式的詳細記載:需要以至親血脈為引,用黑色羽毛傳遞詛咒,集齊三件鎮邪之物才能喚醒邪祟。而此刻,他門正在按照幕後黑手的劇本,一步步尋找開光大銅鏡、刻有北鬥七星的桃木劍和至陽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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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李承道突然抓住林婉兒的手腕,“周若曦隻是誘餌,他們真正的目標是我們!”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密集的烏鴉叫聲,整片天空被黑色羽毛遮蔽。無數黑影撞碎窗戶湧入室內,將兩人團團圍住。
林婉兒突然扯下布包上的紅綢帶,蘸著自己的鮮血在桃木劍上畫出符咒:“師父,我撐得住!”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傷口周圍的皮膚開始發黑,但眼神依然堅定。李承道心中一痛,想起十年前在破廟中撿到這個孤女時,她也是這樣倔強地握著桃木劍說要成為除魔衛道的俠女。
“小心!”李承道猛地將林婉兒撲倒在地。一道黑色羽刃擦著她的馬尾辮飛過,斬斷幾縷青絲。他揮舞青銅劍,符文光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弧線,但羽毛卻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人形輪廓。
千鈞一發之際,李承道突然想起日記中的記載:“邪祟懼陽,至陽之血可破其形。”他咬破手指,將鮮血甩向黑影。然而黑影隻是微微一頓,又繼續逼近。林婉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師父,用我的血!詛咒在我體內,我的血才是至陽之血!”
“胡鬨!”李承道怒吼,卻被林婉兒一把推開。少女將桃木劍刺入掌心,鮮血順著劍身流到劍尖,在符咒上綻放出詭異的紅光。她揮舞桃木劍,每一次劈砍都帶起一串血花,黑影發出淒厲的慘叫,開始逐漸消散。
但林婉兒的身體也搖搖欲墜。李承道衝上前扶住她,卻發現徒弟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堅持住!”他將道袍撕開,取出懷中珍藏的續命符按在林婉兒傷口上。符文接觸到黑色紋路的瞬間,發出刺目的光芒,林婉兒猛地咳嗽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我們得離開這裡。”李承道背起昏迷的徒弟,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羽毛。他撿起一片仔細查看,發現羽毛根部有個極小的火焰印記——這與周萬財玉牌上的紋章完全一致。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車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李承道冷笑一聲,抱著徒弟隱入陰影中。
周萬財的馬車緩緩駛入火葬場。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握著韁繩,嘴角掛著誌得意滿的笑容。車廂裡傳來周若曦微弱的呻吟,而他隻是瞥了一眼,便將目光投向火葬場深處:“李承道,你以為能輕易破解詛咒?三件鎮邪之物,我早已設下重重陷阱......”他撫摸著胸前的玉牌,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等邪祟蘇醒,整個陰山縣都將成為血焰教的祭壇!”
而在暗處,李承道抱著昏迷的林婉兒,望著周萬財的背影握緊了拳頭。青銅劍符文在夜色中微微發燙,他低聲呢喃:“血焰教餘孽,這筆賬,該清了。”月光下,師徒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逐漸融入黑暗,唯有遠處傳來的烏鴉叫聲,在寂靜的火葬場中回蕩。
李承道背著昏迷的林婉兒在山道上疾行,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林婉兒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遊絲,傷口處的黑紋雖被續命符暫時壓製,卻像盤踞的毒蛇般隨時可能再度蔓延。他的目光掃過懷中那片帶有火焰印記的羽毛,突然在山道旁的岩石上發現半枚模糊的血手印——暗紅的血跡中夾雜著黑色絲線,正是血焰教邪術的特征。
“原來從踏入陰山縣開始,就步步都陷陷阱。”李承道冷哼一聲,將羽毛收入懷中。遠處的陰山縣籠罩在薄霧中,周府的燈火在夜色裡明明滅滅,宛如鬼火。他突然想起初遇周萬財時,馬車轅上那層詭異的黑色黏液,此刻想來,那分明是邪物涎水,是引他們入局的誘餌。
當李承道撬開周府後門時,更夫的梆子聲恰好傳來三更。庭院裡的槐樹在風中搖晃,樹影投射在青磚上,如同無數枯手在抓撓。他將林婉兒安置在柴房草堆上,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插入她幾處大穴,這才輕手輕腳朝周若曦的閨房摸去。
雕花木門虛掩著,李承道剛湊近,便聽見屋內傳來壓抑的啜泣。“父親...救救我...”周若曦的聲音虛弱至極,李承道透過門縫望去,卻見少女躺在床上,周身纏繞著黑色羽毛,每根羽毛都如同活物般鑽入她的皮膚。而床邊,周萬財正舉著一盞青銅油燈,燈芯跳動的火苗竟是詭異的幽藍色。
“乖女兒,再忍忍。”周萬財的聲音溫柔得令人作嘔,他伸手撫摸女兒的臉頰,袖口滑落出半截鎖鏈,上麵刻滿與火葬場羽毛相同的符咒,“等李承道找來開光大銅鏡,一切就都結束了。”
李承道瞳孔驟縮。原來周若曦不僅是誘餌,更是鎮壓邪祟的容器!他悄然退離,目光落在庭院角落的影壁牆上。月光照亮影壁的瞬間,他發現磚縫間隱約露出半麵銅鏡的邊緣——鏡麵蒙著厚厚的灰塵,卻難掩其上流轉的奇異光暈。
“開光大銅鏡...”李承道剛要靠近,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衣袂破空聲。他旋身揮劍,青銅劍與桃木劍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林婉兒不知何時醒轉,蒼白的臉上帶著倔強:“師父,我沒事!”她的聲音仍在顫抖,卻固執地握緊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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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影壁牆突然發出轟隆巨響。灰塵簌簌落下,露出鑲嵌在牆中的巨大銅鏡。鏡麵映出兩人身影的瞬間,李承道猛地拽著林婉兒後退——鏡中的他們嘴角裂開至耳根,眼中流淌著黑色血淚。
“小心!這是噬魂鏡!”李承道話音未落,銅鏡中伸出無數黑色手臂,將兩人死死纏住。林婉兒的桃木劍被一隻手臂握住,劍身上的符咒竟開始褪色。李承道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劍上,符文光芒暴漲,卻聽見周萬財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李承道,這鏡子可是當年血焰教教主的陪葬品,專吸修道者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