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帶板邊緣還帶著北方的紅膠泥,此刻卻結滿冰碴。
作戰會議紀要的加粗批注裡:“不計裝備新舊,不計部隊原屬,72小時內必須形成可投入防守反擊的機械化集群。”
這道命令的背後是早已被壓垮的後勤:庫存的新裝備早已在各個邊境線上消耗殆儘,眼下能湊給239旅的,是從三個戰備倉庫拖出的“庫存舊貨。”
80輛八五式裝甲輸送車緊挨著坦克停放,車體側麵新焊的角鋼框架還泛著金屬冷光,射擊孔加裝的防彈鋼板邊緣帶著氣割的毛邊。
這是駐地唯一一台電焊機在零下二十度勉強工作的成果。
車窗更換的防彈亞克力板表麵布滿細密劃痕,不是戰鬥留下的彈痕,而是運輸途中被風雪裹挾的沙粒打磨所致。
畢竟作為一個滿編的機械化步兵旅,總得有一些像樣的重裝備,按照灘沙江總指揮部的打算,作為即將推入南線絞肉機防守的主力拳頭,第239機械化步兵旅必須在三天內達到滿編狀態,所以人員裝備肯定是要第一時間補齊。
但好歹作為從南方軍區撤下來的主力部隊,第239機械化步兵旅還是留有一些新式武器。
最裡側的12輛九二式步戰車炮塔轉塔的液壓杆滲著陳年機油,在雪地畫出的深褐色油漬已凍成硬殼,車身上"南方軍區"的綠白塗裝剝落大半,露出底下2013年式數碼迷彩。
而在它們身後的維修區,八台九九式主戰坦克被帆布半掩著,炮塔頂部的激光告警器耷拉著,炮管根部纏著的保溫棉漏出絮狀物,能看見炮塔側麵新噴的"23907"戰術編號下,隱約透出"99a114"的原部隊標識。
這些從不同方向戰場撤下來的功勳戰車,正在被駐地的工兵用從報廢步戰車上拆的零件拚湊修複。
運輸卡車的話,大多數沒有進行有效補充,根據指揮部下發的命令,是讓239機械化步兵旅就地征調民用卡車改裝,以形成戰鬥力。
100餘輛民用卡車擠在倉庫後牆根,車體顏色五花八門:有褪成米黃的郵政車,有帶著物流企業ogo的廂式貨車,甚至還有輛前擋風玻璃裂著蛛網的大巴車。
士兵們在車廂側麵焊上了角鋼框架,蒙上了從廢棄建築拆下的鋼板,鋼板接縫處漏著光,能看見裡麵塞滿了禦寒的棉被。
駕駛艙內,方向盤上纏著毛線織的防滑套,儀表盤被改裝過,新增的油量表和水溫表用鐵絲固定在中控台,玻璃罩上凝著哈氣結成的冰花。
車頭保險杠上,有的還掛著地方牌照,“南a·8b4238”
刺耳的刹車聲撕裂風雪,楊辰宇猛打方向盤,卡車斜斜停在結滿冰棱的路牌旁。
“都他娘的活過來!”押車的中士用步槍槍托砸向車廂鐵板,凍得發紫的嘴唇嗬出濃重白氣,“一分鐘內滾下車,老子數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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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車廂鐵門“咣當”掀開,二十一個難民像被倒出的土豆般跌落在雪地。
倉儲區西側的空地上,五千多名從136步兵團駐地抽調而來的難民被集結在此。
清一色的青壯脊背組成灰撲撲的人牆,角落裡,一個年紀稍小的學生,正被幾個穿油汙棉服的壯漢擠得貼在集裝箱鐵皮上,單薄的肩膀抵著結滿冰花的金屬板,像片被揉皺的紙片隨時會被狂風卷走。
“排好隊!按順序站成兩列!”
難民們趕緊匆忙的整隊,踩著積雪挪動,鞋底與冰麵摩擦的吱嘎聲裡夾雜著低聲咒罵,張涵也眼疾手快的擠進了中間,打了封閉針之後,膝蓋的疼痛已經得到大幅緩解。
“齊步走。”隊列開始挪動時。
穿校服的學生陳默突然掙脫人牆,踉蹌著拽住路過士兵的迷彩褲腿:“列兵。”
那是個十九歲的新兵,帽簷下露出沒刮乾淨的絨毛。
新兵下意識端起槍,保險栓哢嗒輕響。
看清是個瘦得能看見喉結滾動的少年後,手指鬆開發射機:“找死啊?”他的飯盒掛在腰帶上叮當亂響,裡頭剩的白菜湯早結了層油花。
“聽說、聽說當兵能領津貼?”陳默的牙齒在寒風中打架,“大概能領多少啊?”
新兵的眼神軟下來,掃過少年磨破的袖口:“領個屁,”又甩了甩手裡的鋁製飯盒,還剩幾滴冷透的白菜湯,“能給你把步槍就不錯了。”他頓了頓,聲音低下來,“我剛從前線撤下來時,倒是領了兩萬多塊錢,說是什麼戰時激勵金?可現在貨幣貶值了,拿到手有屁用,但是跟著部隊走,至少餓不死。”
就在這時,一輛加裝推雪鏟的農用卡車碾過雪地,雪亮的車燈劈開風雪,掃過右側陰影裡兩個蹲著抽煙的老兵。
煙頭的火星在風雪中明滅,像不確定何時就會熄滅的生命,其中一人彈了彈煙灰,煙頭在雪地上燙出焦黑的小洞:“你說咱旅現在算啥編製?”
另一人搓著凍僵的手指:“管他呢,”他拍了拍腳邊的811式步槍,木質槍托上有道新刻的痕跡,“隻要槍裡有子彈,油箱裡有油,咱就是239旅,管他是機械化、摩托化,還是民用卡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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