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窗戶框向外折成直角,玻璃碎成齏粉。塌落的預製板砸中牆角的煤氣罐,“哐當”一聲,罐身撞癟,閥門崩開,“嘶嘶”的氣流聲裹著煤氣味漫出來。
還沒等氣味散開,一團火球從廢墟裡猛地躥起,“轟”的一聲炸響,衝擊波把半塌的二樓牆體整個掀出去,碎磚帶著火星子橫掃過街麵,砸在對麵的牆麵上“啪啪”作響。
原本就塌了大半的三樓,被這股勁推著,徹底砸進二樓的殘骸裡。
“這莫非是校準彈?”張涵嚇得臉都黑了。
可還沒等煙塵散點,第二聲、第三聲炮響接連炸開來,像有人在天上往下扔炸雷。
周邊的樓房一棟接一棟搖晃、垮塌,轟鳴聲連成一片。
“校個屁準!是火力覆蓋!”崔凱扯著嗓子吼,手裡的步槍往背上一甩,轉身就往廚房衝。
那扇小窗對著後巷,不是主乾道,不會遭到重火力的直射。
剛才沒人想從那兒走,街巷太密,怕鑽進去更難脫身,可現在,留在樓裡就是等著被埋。
“媽的,也不知道扶老子一把。”張涵掙紮著想站起來,剛直起半寸,就看見劉利也跟著往廚房跑。
“站住!”他扯著嗓子喊,手往腰間摸槍,“過來扶老子!敢跑,當場斃了你!”
劉利腳步驟然停住,回頭看了眼張涵,又看了眼廚房窗口的方向,臉上急得冒汗。
後巷的方向又傳來一聲炮響,震得廚房的窗玻璃“嘩啦”碎了一地,他跺了跺腳,終究還是轉過身,快步跑到張涵身邊,伸手架住他的另一側胳膊。
那陌生下士倒有股子血性,瞅見臭蟲瘸著腿沒人搭手,沒多廢話,大步跨過去就架住他胳膊:“火箭筒背上!老子拽著你,跟上!”
臭蟲褲管上的血漬早浸得發黑,新的血珠子還在往外滲,他疼得臉抽了抽:“沒…沒問題。”一邊答應著,另一隻手還不忘把地上的步槍撈起來塞給張涵。
“班長,你腿得先邁過去。”劉利用力抬著張涵的肩膀,把他往窗台邊送了送。
張涵試著抬右腿,剛離地就疼得“嘶”了一聲,膝蓋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彎,跟抽了筋似的。
騰出一隻手撐在窗台沿上,指腹蹭到片碎玻璃,得虧反應快沒紮進去,“媽的,這破窗台比老子當年爬的牆頭還滑。”
“再來!”劉利騰出隻手托住他膝蓋,往上使勁一掀,“走你!”
張涵借著這股勁,跟個翻不過牆的笨賊似的,右腿“哐當”一聲磕在窗台上,總算跨了過去。
崔凱早沒影了,跟被狗攆似的。張涵趴在地上咳了兩聲,疼得齜牙咧嘴,腦子裡卻跑偏了。
那炮怎麼就不校準呢?
上來就鋪天蓋地往下砸,這哪是打仗,跟撒胡椒麵似的。
沒校準的炮彈,軌跡偏一點就敢往自己防區落,這不是瘋了嗎?
可想著想著,心裡一涼,猛地頓住腳,劉利差點被拽得仰麵摔倒。
“想啥呢班長?”
張涵眼珠子轉了轉,瞟了眼剛被下士拽過來的臭蟲,又落回劉利臉上。
“我琢磨著……人家可能壓根沒算咱是自個人。”
“啊?”劉利沒聽明白。
“你想啊,”張涵捂著嘴咳了兩聲,“要是靶場上的靶子,用得著校準嗎?打偏了就打偏了,反正靶紙不值錢。”
劉利架著他的胳膊猛地一緊,沒接話,隻是悶頭往前拽。
後巷裡四處是炸飛的碎磚,腳底下黏糊糊的,他看著遠處城區裡冒起的火光,還有順著風飄過來的煙霧:“咱自個兒把自己當人就行了。”
“自個兒?”張涵嘴損的毛病是刻在骨頭裡了,直到此刻還不忘紮人:“你當自己是鑲了金邊的人物?褲襠裡揣倆蛋就覺得比誰金貴?在人家炮彈眼裡,你跟牆根那泡曬硬了的狗屎沒區彆,炸著了算捎帶清理垃圾,炸不著?嗨,誰耐煩惦記一泡屎。”
劉利的頭猛地耷拉下去,肩膀微微抖著,有溫熱的水珠砸在張涵手背上,不是汗,是淚。
誰不想當個人物?
可他以前就是個小區保安,一月三千二的工資,業主開車進大門,搖下車窗就喊“哎,那誰”,有次晚了兩分鐘開門,被指著鼻子罵“看門狗都比你機靈”。
送外賣的催他抬杆,嘴裡嘟囔“沒出息的玩意兒,一輩子就配守個破門”。他那時總低著頭笑,心裡攥著股勁。
好歹餓不著,比老家種地強。
可現在,張涵的話像顆生鏽的子彈,“噗嗤”一聲鑿進心裡,把那點勉強撐著的體麵打了個稀巴爛。
他確實沒出息,以前是,現在在炮彈底下瞎跑,照樣是。
淚水混著臉上的灰往下淌,滴在腳邊的汙水裡,連個響都沒濺起來,就化了。
“媽的,城市規劃局。他媽吃屎吧!”張涵嘴裡還在罵,像是這樣就能將天上的炮彈給罵停。
這縣城規劃得亂七八糟,樓房擠得跟堆柴火似的,中間的巷子窄得兩人並排走都得側著身。
腳下的汙水混著積雪、爛菜葉往軍靴側麵灌,先前的炮擊融了不少雪,踩上去“咕嘰”一聲,冰涼的水順著靴筒往裡滲,腥臭味裹著寒氣直往鼻子裡鑽。
下士拽著臭蟲走在後頭,臭蟲的瘸腿在汙水裡拖出條淺淺的印子,火箭筒在背上顛得“哐當”響,兩人時不時得彎腰躲開頭頂掉下來的牆皮。
張涵被劉利架著,嘴裡的罵聲早變成了含混的嘟囔,氣都耗在喘氣上,隻有嘴唇還固執地動著,像是不把那規劃局罵夠,就對不起這凍進骨頭縫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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