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時我還偷偷慶幸,”他忽然抬眼,看向每一個小隊長,“我想,這下好了,腿都沒了,總該能退役了吧?總該能回去喘口氣,哪怕是躺著安度餘生也行啊?”
“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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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醫院的拐杖還沒拄熱,退役報告就被原路踹回,‘啪’地蓋了個‘暫緩’紅章。”
“說是經過師部綜合考慮,暫緩退役流程,指揮崗不需要劇烈運動,望堅守崗位,短短幾句話,摧毀了我最後的念想。”
“我也不瞞你們,這事兒沒什麼好藏的。”
“現在前線早打空了,巨大的傷亡把指揮體係都拖垮了,有經驗、能服眾的基層軍官,聊勝於無,更彆說普通士兵了……”
“倒是沒虧著我,傷殘補助一分不少發了,整整九千軍券,全打給了我老婆。”
“她就是個農村婦女,不懂啥前線的凶險,也不知道軍券多了意味著啥,接到錢就給我打了電話,聲音裡滿是歡喜,問我:‘當家的,你這月工資咋這麼多?是不是在部隊升了官?’”
說到這兒,他停住了,肩膀微微垮下來,喉嚨裡堵著似的,哽咽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續道:“我沒敢告訴她實情,沒敢說我的腿沒了,沒敢說我差點埋在935陣地,更沒敢說這錢是用半條命換來的傷殘補助。隻能扯謊,說這是國家給一線軍人的特殊津貼,守陣地辛苦,就該多拿點。”
少校這會兒臉色已經白得沒了血色,單腿撐著的身子開始輕微打晃,卻還是狠狠咬了咬牙,試著往前跳了兩步。
動作笨拙又滯澀,空蕩蕩的褲管隨著跳躍甩得筆直,每落地一次,右腿就忍不住打顫,可他像全然感受不到疼似的,猛地揚起拳頭道:
“說了這麼多,我隻想告訴你們,前線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沒有鮮花掌聲,隻有凍得硬邦邦的戰壕,還有千奇百怪的變異種。是魔窟,是九死一生的鬼門關,搞不好,你們的命就停在這個冬天,連給家裡報個平安的機會都沒有!”
剛喊完,他的膝蓋突然一軟,身體像被抽了筋似的往左側猛地傾斜,眼看就要摔在結霜的地上。
衛兵早盯著他的臉色,見狀趕緊幾步衝上前,架住他的胳膊,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憂色,低聲勸:“長官,您歇會兒!”
少校喘著粗氣,臉色白得像紙,額前的碎發被冷汗粘住,貼在皮膚上。
緩了幾秒,他試著抬手推開衛兵的手,指尖卻抖得厲害,剛鬆開一點,身體就晃得更厲害。
半條腿沒了,連站都站不穩,曾經的指揮夢、回家夢,早被炮彈炸得粉碎,如今的他,就像持續被放血的合眾國,空有一身硬氣,卻撐不住殘破的軀體。
“彆扶我!”他啞著嗓子低喝一聲,卻沒多少力氣,隻能任由衛兵架著道:“哭沒用,怕也沒用。我要是扯著嗓子勸你們為國捐軀,那是騙鬼,我今兒就想實打實告訴你們,既然來了,既然退不了,就彆琢磨著送死,得琢磨著怎麼活!”
像是被心底的韌勁撐著,少校拚儘全力猛地挺了挺腰,哪怕身體還在劇烈搖晃,甚至帶動著架著他的衛兵都跟著挪步。
“我這條腿沒了,照樣能趴在戰壕裡看地形、下命令;你們一個個胳膊腿齊全,眼不瞎耳不聾,憑什麼不能為自己搏條活路?”
台下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絲回應。
少校掏心掏肺的自述,沒勾起半分共鳴,反倒像往凍土裡潑了盆冰水,讓每個人心裡的恐懼又加深了。
那些關於傷殘、關於強留、關於變異種的實話,比任何口號都更讓人膽寒。
張涵站在隊列裡,對前線的局勢深有體會,少校的話,絕對沒有誇大,反而可能會有所隱藏。
經過這段時間的蔓延和發展,那些感染者隻會更凶猛,變異得更離譜,前線的真相,遠比任何人能想象的都要恐怖,那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少校看著眼前一張張麻木或惶恐的臉,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扯出兩聲乾澀的輕笑:“話已至此,你們自己體會,我沒什麼能為你們做的,沒法保證你們活著回去,也沒法許什麼空頭承諾。”
“隻能給你們吃頓熱乎飯,再給你們一批為數不多的補給。”
交代完這句話,他擺了擺手,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都散了吧,去夥房領飯,15分鐘後,你們的中隊長就該到了。”
衛兵趕緊扶著轉身,他單腿蹦著往民房走,每一步都磕得地麵輕響,空蕩蕩的褲管在雪霧裡晃蕩。
隊列裡終於起了細碎的動靜,沒人歡呼,卻也沒了之前的頹喪。
劉福春悄悄拽了拽薑廣濤的胳膊,低聲道:“先去吃頓飽的,吃飽了才有力氣跑。”
“那倒是實話,這些天可以給我饞壞了,吃的喝的全都沒啥油水。”
薑廣濤樂得直咧嘴,對他這個嗜吃的胖子來說,一頓熱乎飽飯,比任何安慰都頂用,早把方才的恐懼拋到了腦後。
可張涵卻半點高興不起來,他忽然想起古代處決死刑犯前,總會給頓“斷頭飯”,遠比平常豐盛。
眼前這熱乎飯、這批緊俏的補給,不就像極了這最後的體麵?
或許也是他們通往地獄前,最後一點人間的暖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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