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雷斯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猛烈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像在宣告末日的臨近。他死死咬住牙關，力道之大讓牙齦滲出腥甜的血絲，才勉強壓下那股幾乎要衝出口的驚呼，沒有失態地癱軟在地。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情報總局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快得令人窒息！或者說…父皇動用了他無法想象的力量？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帝國秘網，是否早已織就一張無法逃脫的巨網？
皇帝的聲音繼續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大殿的空氣：“然，當情報總局特彆行動隊抵達‘毒液艦隊’母港及維格爾於首都星的宅邸時，維格爾本人…已於其辦公室內服毒自儘。現場清理得極為乾淨，未留下任何直接指向其幕後主使的書麵或電子證據，連一絲指紋或殘留物都無跡可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徹底抹去。”
“自儘？！”這下，連一些老成持重的重臣都忍不住低呼出聲，聲音中透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分明是滅口！或者斷尾求生！維格爾這一死，就像一道閃電劈開迷霧，卻隻留下更深的黑暗。
阿加雷斯心中先是猛地一鬆，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瞬間的喘息讓他幾乎虛脫。維格爾死了，死無對證！那份壓在胸口的巨石似乎減輕了幾分。但緊接著，更大的恐懼攫住了他，像毒蛇般纏繞著心臟。
父皇會相信嗎？父皇剛才看他的那一眼，銳利如刀鋒，仿佛能洞穿他精心構築的偽裝。那短暫的沉默裡，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審判？
果然，皇帝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嚴厲，如同雷霆炸響，震得大殿回音隆隆：“雖無直接證據，但維格爾此舉，無異於此地無銀！其背後必有主使之人！維格爾，辜負皇恩，罪大惡極，雖死亦不足抵其罪！傳朕旨意：維格爾，褫奪一切軍職、爵位、榮譽！其家族，全體流放至卡塔琳娜星域邊緣礦區，永世不得返回帝國核心星域！遇赦不赦！”
流放整個家族！永世不得返回！這是極其嚴厲的懲罰，幾乎等同於斷絕了這一家族的未來，將他們徹底打入深淵，永世不得翻身。大殿中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凝滯了，無人敢為維格爾家族求情，仿佛任何微小的動作都會引來皇帝的怒火，那肅殺的氛圍沉重得令人窒息。
但這還沒完。皇帝的目光再次鎖定阿加雷斯，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切割：“朕還記得，維格爾此人，當年是由已故的洛林公爵夫人，亦即阿加雷斯皇子之母係家族，一手提拔舉薦，方才得以快速晉升，執掌重要艦隊。”
轟！這句話，如同在寂靜的殿堂中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聚焦在大皇子阿加雷斯身上！許多人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恍然、以及一絲幸災樂禍。
阿加雷斯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幾乎要站立不穩。他猛地抬頭看向父皇，眼中充滿了驚恐、委屈和難以置信。母族！父皇竟然直接點明了他的母族！
皇帝根本不給阿加雷斯辯解的機會，繼續冷聲道：“洛林公爵家族，舉薦失察，識人不明，致使此等悖逆之徒竊據高位，險釀成大禍，亦負有其責！傳朕第二道旨意：洛林公爵，罰俸三年，閉門思過半年！公爵夫人阿加雷斯的姨母）降爵一等！帝國之內，所有由洛林家族舉薦之軍官，一律由軍紀巡視大臣…”皇帝說到這裡，目光轉向孔方佳，“…重新審核其任職資格！”
“嘩——”大殿之中徹底嘩然！罰俸、閉門思過、降爵已是嚴厲懲戒，而重新審核所有洛林家族舉薦的軍官，這簡直是在直接斬斷大皇子阿加雷斯在軍中的重要臂膀！皇帝此舉，其指向性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阿加雷斯參與了伏擊，但這份懲戒，無疑是對大皇子一係最沉重的打擊和最嚴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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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方佳立於殿中，麵色依舊平靜，但心中已是波瀾湧動。皇帝的手段，果然老辣雷霆！沒有證據，便不直接追究皇子，但通過對維格爾和洛林家族的嚴懲，已然將警告和懲戒落實到了極致，既維護了皇室表麵的穩定，又實實在在地削弱了大皇子的勢力，替他和阿斯塔羅斯出了一口氣，也給了天下人一個交代。這份帝王心術，堪稱精湛。
他微微躬身：“臣，領旨。必當恪儘職守，嚴格審核，為帝國遴選忠良之將。”他知道，皇帝給予他的這份“軍紀巡視大臣”的權力，在此刻被賦予了更深層次的意義——一把懸在大皇子派係軍官頭頂的利劍。
阿加雷斯站在那裡，仿佛被無形的雷霆劈中，渾身冰冷，羞憤欲絕。他能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諷，有冷漠，更有落井下石。
他知道，經此一事，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將一落千丈，母族勢力遭受重創，未來爭奪儲君之位的前景，已然蒙上了厚厚的陰影。他對孔方佳的恨意，此刻達到了頂點，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噴射出來。但他不敢有絲毫表露，隻能死死低著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品嘗著那血腥的滋味。
皇帝處理完懲戒之事，目光重新回到孔方佳身上時，語氣緩和了許多，仿佛剛才的雷霆之怒從未發生過：“孔卿此次受驚了。維格爾雖已伏法，但其背後是否尚有隱患，尚未可知。為確保孔卿安危，朕特旨：即日起，孔方佳伯爵所直屬之地球艦隊，若規模在一支標準分艦隊約十六艘戰艦）以下，可憑朕賜予之特殊通行編碼，自由出入帝國首都星圈，無需另行申請審批。”
此旨意一出，剛剛稍有平複的大殿，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
允許外文明艦隊進入首都星圈？這在黑塔帝國立國數千年的曆史上，幾乎是聞所未聞之事！首都星圈防衛之嚴密，堪稱帝國之最，除了直屬皇家的禁衛軍艦隊，任何其他帝國本土艦隊無皇帝特批都不得擅自進入，更何況是外文明的艦隊！這需要何等的信任？或者說，這彰顯了皇帝對孔方佳何等的重視與恩寵？
就連孔方佳本人，心中也吃了一驚。他預料到皇帝會有賞賜和安撫，但沒想到竟是如此破例的殊榮！這不僅僅是對他個人的保護，更是對地球文明地位的一種隱形提升，同時也是一招妙棋——將一部分地球力量置於帝國核心的眼皮底下，既顯示了信任，也未嘗不是一種溫和的牽製。皇帝的心思，深沉如海。
不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皇帝繼續道：“另，朕知孔卿在帝都尚無固定居所。特將皇家位於‘天闕’星區的‘靜思’莊園，賜予孔卿，作為星炬伯爵府邸。望孔卿能喜帝國文化，常駐帝都，多為帝國效力。”
“靜思”莊園！那可是皇家著名的園林式莊園之一，環境幽雅，設施奢華，距離皇城極近，曆來是賞賜給最受寵信的重臣或皇親國戚的。這份賞賜，再次彰顯了聖恩浩蕩。
孔方佳立刻深深躬身，語氣誠摯：“陛下厚恩，臣感激涕零！地球艦隊必恪守帝國律法，絕不辜負陛下信任。臣亦定當竭儘所能，為帝國效勞，以報陛下天恩！”他知道，此刻必須表現出足夠的感激與忠誠。
皇帝微微頷首，似乎對孔方佳的反應頗為滿意。退朝的鐘聲終於敲響，悠揚而沉重，回蕩在巨大的殿堂之中。百官依序行禮，開始緩緩退出大殿。
幾乎在皇帝身影消失在王座之後屏風的那一刻，大皇子阿加雷斯便猛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了孔方佳一眼，那其中蘊含的怨毒與仇恨，幾乎凝成實質。
他一言不發，猛地一甩袖袍，帶著一股冰冷的戾氣，轉身大步離去。跟隨著他的一派大臣，也個個麵色難看，灰頭土臉地迅速跟上，如同敗軍之將，逃離了這個讓他們備受屈辱的戰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二皇子阿斯塔羅斯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喜悅與激動，第一時間快步走到孔方佳麵前，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孔帥！不，星炬伯爵！恭喜！父皇此番恩賞，實乃前所未有之榮寵！這是您應得的！”
“殿下過譽了，全賴陛下聖恩。”孔方佳微笑著回應，心中卻在急速盤算。皇帝的賞賜固然豐厚，但大皇子那最後一眼，讓他清晰地意識到，眼前的榮寵如同建立在火山口上的宮殿，危機四伏。阿加雷斯經此重挫，絕不會善罷甘休，隻會更加瘋狂和不擇手段。此人…絕不能留。必須想辦法，徹底將其扳倒，否則後患無窮。這個念頭，在他心中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緊接著，二皇子一係的大臣們紛紛圍攏上來，臉上洋溢著真誠或半真誠的笑容，向孔方佳表達祝賀。一些中立派的大臣，尤其是軍方的將領，也出於對孔方佳戰績的由衷佩服，上前寒暄致意。一時間，孔方佳身邊顯得熱鬨非凡，與方才大皇子那邊的冷清離去形成了天壤之彆。
孔方佳從容應對著眾人的祝賀，言辭得體，既不顯得過於熱絡，也未失禮數。他心中明鏡似的，這些祝賀背後，有多少是真心欽佩，有多少是政治投資，有多少是隨風倒的牆頭草。
就在他準備隨著人流離開大殿之時，一名身著宮內侍從官服飾、麵容沉靜的中年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他麵前，微微躬身，低聲道：“星炬伯爵閣下，陛下有請。請您隨奴婢前往後殿，陛下欲與您共進晚宴。”
單獨召見？共進晚宴？
孔方佳心中再次一動。剛才在大殿上的賞賜和表彰已經足夠隆重，此刻又私下召見，皇帝必然還有更深層次的話要說。這或許是進一步了解這位帝國最高統治者真實想法，甚至為地球爭取更多利益的關鍵時刻。
他麵上不動聲色，對那侍從官點了點頭：“有勞引路。”
隨即，他向身旁的阿斯塔羅斯及諸位大臣略帶歉意地示意，便跟著那名侍從官，穿過側殿一道不起眼的小門，離開了依舊喧囂的大殿，向著皇宮更深處，那象征著帝國權力最核心、也最隱秘的地方走去。
走廊幽深，牆壁上古老的壁畫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帝國的曆史與秘密。孔方佳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所有的警惕與智慧都被提升到極致。他知道，另一場無聲的博弈，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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