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冰冷的單人操作台前。丙小米稍顯青澀的側臉在屏幕幽藍的光芒下蒼白而專注。她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緊抿著唇,帶著粗糙指套的手指正對著半開放式、布滿了複雜精密線路和微型元件的機械義眼進行最後的微調連接。她的眼神疲憊不堪,瞳孔裡布滿血絲,眼袋沉重得似乎能垂到地上。不遠處角落的床上,小小的新生裹著毯子已經睡熟,小手裡還攥著一截丙小米衣角……調試義眼)
孤兒院殘破的走廊裡。光線昏暗壓抑。新生已經覺醒了一些獸化特征,尖利的乳牙齜著,喉嚨裡發出充滿威脅的低吼,小小的身體緊繃著護在摔倒在地、膝蓋滲血的丙小米身前。對麵是幾個帶著惡意的孤兒院大孩子投射在地上的扭曲陰影。新生小小的狼爪緊緊攥著一根斷裂的生鏽鋼管,琥珀色的瞳孔被憤怒染成了血一樣的赤金……保護姐姐)
無數的碎片,承載著她們一路相伴的點點滴滴——有歡笑,有淚水,有恐懼,更有彼此支撐著,在那個冰冷世界中摸爬滾打、掙紮求存時悄然積累下的、無可替代的溫暖。
“姐姐!你看這個!!”
新生劇烈顫抖的聲音突然在一片相對安靜的星域中炸響!她巨大的狼爪猛地指向一片飛速掠過、並不起眼的細小記憶碎片!碎片內部的光影瞬間放大、清晰——
那是孤兒院昏暗寒冷的宿舍樓走廊角落!光線慘白冰冷。
片段裡的丙小米年紀約莫十二三歲,比現在的自己稚嫩太多。她穿著寬大不合體的孤兒院製服,蒼白的小臉上帶著隱忍和超出年齡的決絕。她先是警覺地左右張望,確認四下無人後,才像做賊一樣,顫抖著從自己貼身的、已經磨破邊的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正是那半塊斷裂的、鑲嵌著水晶的草莓發卡母親祭壇遺物被掰斷後她那半塊)!她死死攥著這半塊發卡,攥得骨節發白,猶豫掙紮了許久……最終,她如同一隻躡手躡腳的貓,飛快地溜到新生睡著的那個角落——新生當時已經因實驗疲憊陷入了深度昏睡。丙小米動作輕柔得不能再輕柔,小心翼翼地扒開新生枕頭下的破舊毯子一角,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那半塊冰冷的金屬與水晶……仿佛下定了某種舍棄一切的決心,眼神裡是濃烈到無法化開的眷戀與不舍,最終一咬牙,將那半塊她僅剩的、象征著母親最後記憶的發卡,異常珍重地、輕輕地放在了新生淩亂的頭發邊!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耗費了巨大的氣力,身體晃了晃,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角無聲地滑落一滴滾燙的淚水,迅速在寒夜中凝結成冰。那張瘦削的、布滿實驗後遺留的輕微淤青的小臉上,最後定格的,是如同冰川下埋藏了千萬年的火山熔岩般灼熱的溫柔與無法動搖的堅定——守護!那眼神,穿過時間的塵埃,刺穿了新生此刻的靈魂!
“——原來……從那麼早……那麼早的時候……”新生的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哽咽,巨大的淚珠如同熔岩般滾落,灼燒著她覆蓋毛發的臉頰,“……你就已經……在拚儘所有……保護我……姐姐……”
意識的消散與永恒的饋贈
丙小米的意識如同風中飄搖的殘燭,在母親溫暖的懷抱壁壘和根契鎖鏈最後的瘋狂啃噬撕扯中,走到了最後的儘頭。
鎖鏈的侵蝕如同跗骨之蛆,已經深深刺入了她靈魂核心的“概念模型”——那象征著“丙小米”存在本源信息的光質心臟投影!殘破的靈魂結構已經到了分子級崩解的邊緣!她殘存的感知裡,母親的懷抱、妹妹的嘶喊、周圍翻湧的記憶碎片星河……都模糊、拉遠,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磨砂玻璃,變得極其遙遠而不真實。唯有胸口那被鎖鏈貫穿撕咬的地方,傳來的靈魂冰裂的劇痛無比清晰,那是存在本身被強行剝離的終極痛楚。
但在母親金色光芒的撫慰下,在最深沉的劇痛即將吞噬她殘魂的頂點——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平靜降臨了。
那不是解脫,而是被最深沉的滿足與無悔所浸透的寧靜。如同一場漫長到耗儘生命的跋涉,終於抵達了旅途的終點。在一切化為虛無的邊界線上,所有的疲憊、恐懼、遺憾都奇異地被衝淡、洗淨。
她用凝聚了全部殘餘意誌的最後一絲氣力,在靈魂共鳴的網絡中,將一條指令、一團濃縮了她對生命所有理解和最後祝福的意念光團,如同宇宙中最明亮的火種,溫柔而堅定地、烙印式地直接注入新生體內業火印記的最深處!那是雙生燼最終運轉的最後一塊、也是她自身存在烙印所化的核心密鑰!
“新…生……”丙小米的聲音在新生腦中直接響起,微弱得如同飄散的煙,卻清晰得如同命運的刻刀。
“帶著屬於我的那份……未曾說出口的夢……”
她的意念帶著無儘的眷戀與不舍,如同溫柔的羽毛拂過新生此刻碎裂的心房。
“……代替我……去看…外麵那個…我從未好好看清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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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驟然中斷!
噗!
如同一個由最純粹光芒構成的氣泡,被無形的法則之針戳破!構成丙小米殘魂輪廓的所有信息光流——那些跳躍的藍色火焰、那些在鎖鏈吸盤下苦苦支撐的光粒子、那些構成“丙小米”所有記憶與情感的微弱節點——如同沙塔在風中崩塌!
砰!
輕微、卻足以響徹靈魂空間的輕響過後——
丙小米在她深愛的妹妹懷中,在母親最後守護的懷抱裡——
化作無數細碎到無法捕捉的、閃爍著純淨的、如同深海最深處萬年不化寒冰般湛藍光澤的星光粒子!
它們如同一個溫柔的旋渦,在虛無中旋轉、升騰,最終——
無聲無息地消散、融入這片由記憶碎片構成的浩瀚星海深處!
“不——!!!!!!”
新生的狼吻猛地張開!一聲混合著絕望、劇痛、憤怒與徹底崩塌的、不似人聲的悲鳴貫穿了整個意識星海!空間的塵埃仿佛都在共振尖叫!她的身體因巨大的衝擊力不由自主地劇烈後仰!心臟的位置仿佛被億萬根冰錐貫穿又丟進了熔岩!眉心的業火印記因極致的情緒衝擊如同超新星般驟然亮起,內部的琥珀色火焰被染上了一層絕望的赤金!同時,掌中一直緊握著的琉璃盞殘片爆發出從未有過的、帶著滅世之威的焚寂白炎!
嗡——!!!
毀滅的力量在悲痛中點燃!兩道力量——琥珀赤金與焚寂白炎——如同兩條被狂怒驚醒的滅世之龍,在新生的體內和體外轟然爆發!相互纏繞、融合!形成一個以她為核心的、足以吞噬周邊一切光線的絕對能量颶風漩渦!
轟隆隆隆!!!
沒有具體目標!純粹由巨大悲痛轉化而來的力量失控爆發!如同宇宙級的風暴橫掃四方!金色的光芒與淡藍的靈魂星屑被這暴怒的颶風席卷吞噬!更可怕的是,那盤踞在星海中、由無數怨念殘留信息構成的、象征著虛空之主最後力量的暗紫汙穢鎖鏈和碎屑!如同被投入滅世熔爐的廢料,尖叫著、掙紮著被這無差彆攻擊的狂怒風暴硬生生卷入了漩渦中心!在足以撕裂信息的純粹業火中劇烈顫抖、扭曲!迅速被分解、剝離、還原成構成其存在的最基本的信息塵埃!
母親的金色魂魄在那毀滅風暴的邊緣佇立。她看著丙小米消散的方向,又看著因爆發力量而氣息混亂不堪、在業火包裹中痛苦低吼的新生。眼神中的眷戀與悲傷如水般流淌,卻又帶著一絲了然的釋然。她的身影在急劇的能量衝擊下變得前所未有的透明,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
在魂體即將徹底化為飛灰前的最後一刻,母親抬起手指。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守護的金光,而是極其純粹的一點、散發著萬物初生、創世氣息的乳白色微光!這一點微光,如同隕落的流星,跨越咫尺的距離,精準而溫柔地注入新生那因暴怒而赤金燃燒、幾乎要崩裂的眉心業火印記的核心!在業火風暴中留下了一道永不磨滅的、如同種子烙印的生命印記!
“我的孩子……”母親最後的意念輕如耳語,撫過新生那被風暴包裹的、因劇痛與力量反噬而意識模糊的魂魄,“雙生燼的燃燒……從來不是終點……”
她的聲音充滿力量,穿透了風暴的狂嘯:
“它……是點燃下一個春天的……那粒……深埋於灰燼之下的種子……”
隨著這最後的饋贈與指引——
轟隆!!!
整個意識空間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存在的終極轉換與力量的最終爆發!
由記憶碎片構成的浩瀚星海,如同被巨人踩碎的琉璃穹頂——開始了徹底的崩潰!塌陷!瓦解!
無數閃耀著過往記憶的碎片瞬間爆裂成毫無意義的閃光粉塵!空間的架構如同被投入粉碎機的圖紙般被徹底攪亂、撕碎!
新生被那毀滅性的業火能量風暴裹挾著,在那毀滅的轟鳴與空間破碎的尖嘯聲中,化作一道燃燒著終結與新生的毀滅彗星,衝破了意識空間崩塌的最後壁壘!
現實的曙光與未熄的星火
孤兒院冰冷的廢墟之上。時間似乎隻過去了一瞬。
轟!
一道纏繞著毀滅性金紅與白炎能量風暴的身影,從那座龐大如山的巨繭核心位置——此刻已被徹底點燃、由內而外瘋狂燃燒並不斷崩塌瓦解的巨大暗紫色“火炬”中——蠻橫地衝出!
轟隆!伴隨著新生破繭而出的轟鳴,那龐大的巨繭終於走到了儘頭!如同被推倒的積木塔,無法逆轉地層層向內垮塌、潰散!大塊大塊如同焦黑凝固血肉般的暗紫色物質崩落!整個廢墟地基都在劇烈顫抖!震耳欲聾的坍塌聲仿佛要撕裂耳膜!一股混合著刺鼻硫磺與終極汙穢腐敗氣息的濃稠煙霧如同火山噴發般猛烈升騰!
被狂暴能量包裹的新生重重砸落在地!碎石飛濺!她巨大的神犬形態在衝擊下解除了束縛,恢複了人形軀體。單薄的身軀跪伏在遍布塵埃瓦礫的地麵,劇烈地、痛苦地喘息著!身上殘留著被雙生燼業火能量風暴反噬後的恐怖灼痕,猙獰的傷口撕裂了她原本的衣物和部分皮膚,如同被烙鐵燙過的焦痕!但更深的痛楚來自胸口和眉心——那是丙小米注入的最後印記與母親給予的創世烙印留下的雙重空虛與劇痛!業火印記在她額頭微弱卻穩定地燃燒著,琉璃盞殘片依舊死死攥在焦黑的手中,半枚斷裂的草莓發卡在她胸口微微搖晃,發出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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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的震動中,那株沐浴了雙生燼餘燼的新生楓樹,在翻滾的煙塵與震蕩中非但沒有傾頹,反而加速生長!樹乾之上,那雙生狼並肩而立的業火圖騰肉眼可見地變得清晰、深刻!如同天神刻下的烙印!紅色的楓葉在衝擊波掀起的狂風中呼啦啦作響,如同無數鮮紅的戰旗在硝煙彌漫的廢墟戰場上烈烈招展!
銀狼龐大的魂靈虛影在震蕩平息後的楓樹旁靜靜佇立。它昂起覆蓋著星河的頭顱,不再悲愴,不再憤怒,而是發出一聲悠長、嘹亮、穿越萬古群山、直抵星辰彼岸的長嘯!
嘯聲衝散了汙穢的煙霧!它回蕩在廢墟之上!回蕩在因果樹下!回蕩在破曉前最黑暗時刻的天宇之間!每一個音符都如同沉重的鼓點!宣告著一種沉重的終結!亦宣告著一個由無儘犧牲鋪就的——新紀元的開端!
新生艱難地抬起頭,額頭的汗珠混合著塵土滾落,灼傷的刺痛感讓她的臉龐微微抽搐。她深深凝視著手中那半枚斷裂的草莓發卡——那上麵還殘留著一絲姐姐冰冷指骨的觸感幻影。再抬頭望向巨繭徹底崩塌、隻剩下灰燼餘煙的方向——那是姐姐存在最後消散的坐標。
她咬緊了牙關,唇瓣被咬得發白。眼神不再是絕望的茫然,而是被一種在至痛和破碎中鍛造出來的、沉重如同星辰內核的火焰點燃!那火焰中有哀傷,有恨意,有不甘,但最核心燃燒著的,是一種超越了生死界限的——
絕對責任!絕對的守護!以及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的——
追尋!
“姐姐……媽媽……”新生乾裂的嘴唇輕微開合,聲音低啞,像砂紙摩擦過鋼鐵,每個字都帶著血的重量,落在冰冷的空氣裡,沉甸甸地砸在廢墟的焦土之上。
“你們的火種……我接住了。”
她抬起染血的手,將掌心中那半枚斷裂的草莓發卡,用力、珍重無比地按在了自己同樣燃燒著業火的左胸口心臟的位置。
“我會用這份力量……守住我們的世界……守住這片被我們鮮血澆灌過的土地……”
她微微一頓,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間和時間,死死鎖住丙小米最後消散的那片虛無,瞳孔深處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執念!
“……無論要穿梭多少時間壁壘……無論要重寫多少因果規則……我一定會……”
一字一句,如同鋼鐵誓言,被用力地錘進這片沉默的天地:
“……找到讓你們重歸人間的路!”
幕後的窺視與未熄的灰燼
高高的因果樹焦黑扭曲的斷枝上。零號那如同陰影般的輪廓無聲無息地再次浮現。他依舊翹著腿,姿勢懶散,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指間,那縷永不熄滅的混沌之火跳躍著,再次凝結成那枚完整的草莓發卡幻影。火焰發卡的核心深處,一點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被混沌吞噬的湛藍色光點,如同沉入大海最深處的珍珠,安靜地懸浮著,緩慢地、微弱地、卻異常頑強地,閃爍著生命輪回的光芒。
零號猩紅的豎瞳饒有興致地盯著廢墟中央、那楓樹下掙紮起身的、渾身浴血卻眼中燃燒著決然意誌的新生背影。
“嘖嘖……掙紮求存的小家夥兒……這股勁頭……真是讓人看得……”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品味一道奇異的新菜肴,嘴角那抹玩味而冷酷的笑意,如同深淵刮起的陰風,“……開心極了呢。”
火焰發卡在他指尖隨意地轉動著,藍色的星屑光芒在混沌中明明滅滅。
“這場由‘雙生燼’引發的……混亂又有趣的盛宴……”零號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才剛剛……熱好場子啊……”
而在遠離物質世界的、連時間和方向都失去意義的虛空深處。
那雙巨大、冷漠、如同凝固星球的眼眸虛影,已然消失無蹤。
然而,在那片剛剛被淨化之火燒灼過的虛暗區域。構成虛空之主本源的怨念集合體確實已被燃燒淨化殆儘。但在那龐大汙穢被淨化的餘燼飄散之地,在那些尚未完全消散、本該重新化為虛無能量本源的細微粒子雲深處……
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異常“純粹”的波動,詭異地浮現。
那並非汙穢殘餘。更像是一種……被強行激發、因極度強烈痛苦怨念在極致淨化瞬間發生的……某種無法理解的“信息突變”!
這團細微到如同宇宙灰塵的奇異“突變體”粒子雲中心,一道極其模糊、如同胎兒蜷縮胚胎時的姿態輪廓,在混沌虛能的包裹下,極其緩慢地、吸收著周圍虛空能量的滋養……
“它”懸浮著。
一雙更加幽邃、凝聚著無數倍複雜情緒與龐大智慧的模糊“眼線”,在物質與能量的縫隙中悄然睜開,無聲地投向遙遠物質世界……那楓樹下,被鮮血與決心浸透的新生背影……
那雙無形的“眼睛”深處……沒有簡單的憤怒,沒有暴戾的殺意。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到如同億萬星辰運行軌道的……冰冷審視……以及一種如同發現了終極有趣實驗材料的……純粹理性的興趣之光。
雙生燼的光芒……暫時驅散了深淵的陰霾。但虛空的注視……從未真正移開它的視線。屬於因果律的巨輪,已在無人知曉的陰影裡,悄然轉動下一格沉重的刻度。新的風暴,已在毀滅的餘燼深處,無聲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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