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讓讓——"
一聲粗獷的呼喝驚飛了屋簷下的彩羽鸚鵡。林淵側身避開橫衝直撞的運貨象隊，鼻尖瞬間被濃烈的鹹腥氣撞個滿懷。
隻見三個赤膊壯漢正將竹筐裡的乾海參傾倒在攤位上，深褐色的參體堆疊如山，晾曬時滲出的海鹽在陽光下泛著細碎銀光。
"郎君可是大唐來的？"沙啞的聲音從貨堆後傳來。
滿臉刺青的攤主咧嘴一笑，缺了半顆的金牙在日光下閃爍，"我這魚翅取自南海鯨鯊，用火山岩烤過三遍，泡發後比你們的雲錦還透亮！"
他突然抓起一柄骨刀，寒光閃過，半乾的魚翅被削成蟬翼般的薄片，"買五斤就送秘製醃魚料，裡麵摻了龍腦香！"
不遠處的寶石攤前，太平公主的珍珠步搖隨著身體的前傾輕輕晃動。
她盯著攤位中央的鴿血紅寶石，瞳孔裡映出跳動的火光："這顆寶石足有雞蛋大，倒比我宮中的收藏還要豔麗三分。"
"公主好眼力！"波斯商人薩利赫連忙捧起天鵝絨托盤，戒指上的祖母綠與寶石交相輝映，"
此乃爪哇火山深處的瑰寶，唯有血祭之日開采，方得這般色澤。"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聽聞貴國皇子婚配，這般吉物..."
"用十匹蜀錦換如何？"武三思突然插話，手按刀柄的動作讓周圍空氣驟然緊繃。
薩利赫的目光在唐使華貴的服飾與腰間佩刀間遊移，最終定格在太平公主腕間的翡翠鐲子："若再加這對玉鐲，我便附贈鑒彆貓眼石的秘法——真正的貓眼，須在月食之夜才能顯出靈瞳。"
香料區的香氣濃烈得近乎嗆人。陳望之捏著鼻子咳嗽兩聲，卻被老藥師布滿皺紋的手拽住衣袖："莫嫌棄這味道！"
老人舉起陶罐，深紫色的龍腦香膏正冒著嫋嫋青煙，"摻了安息香與丁香，驅蚊、提神、治瘴氣，當年鄭和船隊..."
"這配方可願傳授？"林淵打斷他的話，掏出一卷素絹。
老藥師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盯著絹布上精美的牡丹刺繡："換你這匹布，我便告訴你壓箱底的秘密——調製時必須伴著象腳鼓的節奏攪拌，香料才得靈氣。"
街角的鐵器鋪傳來刺耳的鍛造聲。鴻臚寺丞李言蹊踮著腳張望，卻見少女將燒紅的鐵塊浸入海水，騰起的白霧中，一柄刻著迦樓羅紋的橫刀初具雛形。"
這是給我兄長的成人禮！"她頭也不回地喊道，飛濺的火星落在手臂的刺青上，"等刀成那日，定要在集市擺擂台！"
突然，人群爆發出哄笑。林淵擠過圍觀的人群，隻見兩個商販正為爭奪攤位大打出手。
他們腰間的橫刀雖未出鞘，拳腳上卻帶著狠勁。"他搶我龍涎香的生意！"胖子揪住對手的頭發，"去年就是他勾結海盜..."
"都住手！"頭戴羽毛冠的長老突然現身，手中權杖重重杵地。
喧鬨的集市瞬間安靜，長老轉向林淵，語氣帶著警告："貴客可知？在爪哇，香料糾紛比寶石爭奪更易見血——畢竟，香氣能操控人心。"
當夕陽將火山岩建築染成琥珀色，滿載而歸的唐使們穿行在逐漸沉寂的集市。
太平公主輕撫懷中的紅寶石匣子，聽著身後傳來的討價還價聲與象鳴犬吠，忽然輕笑出聲："林大人，你說若將這集市搬到長安西市，會是何等光景？"
林淵望著天邊燃燒的晚霞，耳畔還回蕩著香料的餘韻："大概...會讓整個大唐，都染上爪哇的味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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