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的駱駝"嘶"地甩頭時,科研局"萬國工坊"的檀香正飄出半條街。
印度使者達摩多羅盤腿坐在錦墊上,麵前的紫檀木印版鋪得像塊小地毯。版上的佛教八寶紋刻得細如發絲——寶傘的傘骨分了七節,寶瓶的紋路能卡進指甲縫,連珍珠的光都刻出了凹凸。
"這版是用五十年的紫檀雕的。"達摩多羅合十行禮,指尖劃過版紋,"印度的工匠刻一天,隻走十刀,比你們的活板刻得精細十倍。"
他忽然挑眉,眼尾掃過案上的漢家活板字模。
"活板印出的字發飄,哪有這版的立體?"
最年輕的學徒小栓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被阿月拍了下手背:"彆毛手毛腳!"
小栓縮回手,嘟囔道:"再細能刻出《鳥獸圖》裡的狐狸尾巴不?阿星繡的尾巴,連絨毛都分得出長短,你這版能刻出絨毛不?"
陳阿嬌剛從西市回來,裙擺還沾著點晨露,聽見這話笑了。
她往印版旁一坐,拿起塊錦紙往版上一鋪,又取過墨刷輕輕打圈,墨色順著版紋滲開,像晨霧漫過稻田。
"是比活板顯立體。"她按住錦紙,三指捏住一角輕輕一掀——紙上的八寶紋凸起半分,寶傘的弧度像真的撐在眼前。
但她話鋒一轉,從案上取過塊活板字模,往錦紙上一按。
"可咱的活板能換字,今日印佛經,明日印農書。"她看著達摩多羅,"你這紫檀版,能改刻《桑蠶病蟲害》不?怕是刻完桑樹,寶瓶的紋路早磨平了。"
達摩多羅從象牙盒裡撚出番紅花,粉末橙紅得像揉碎的日落,撒在掌心能映出紋路。
"漢家活板是靈便,可論染色,天竺的番紅花染出的紅,比你們的茜草豔三分,曬三年不褪色。"
他忽然輕笑。
"上次見天祿閣的芸香紙,雖能防蟲,可顏色寡淡,哪有這般鮮活?"
桑小娥早蹲在染缸邊,手裡的算籌敲得缸沿"當當"響,染缸裡的茜草汁泛著暗紅,像沉澱的血。
"豔不一定牢。"她抬頭,鼻尖沾著點染料,"去年波斯商隊用紅花染的錦,過了個梅雨季,紅得發灰,跟褪了色的舊襖似的。"
她忽然抓起把番紅花往茜草缸裡撒,攪棒一拌,缸水漸漸變成透亮的橙紅,像摻了蜜的晚霞。
"按三成番紅花配七成茜草,色牢度能翻倍,比單用番紅花豔得正——你這純番紅花染的,看著鮮,經不住長安的雨,跟沒紮深根的桑苗似的,一場雨就蔫。"
阿月的學徒小桃湊過來,指尖沾了點缸水往錦樣上抹,色痕鮮亮得像剛摘的石榴。
"但天竺的雕版是真細,"她指著版上的寶瓶紋,"比咱繡娘的針腳還密,上次繡"八寶圖",光寶傘的流蘇就繡斷了三根線。"
"繡斷針是手藝不精。"陳阿嬌拿起印好的錦紙,對著光看。
"咱的盤金繡,金線盤的寶相花,比這印版的凸起還顯層次,隻是費功夫——但功夫到了,哪有印版比得過的?"
達摩多羅忽然拍手,從行囊裡又取出塊印版,版上的纏枝紋繞得像解不開的繩。
"敢比試嗎?三日為期,我用紫檀版印《金剛經》,你們用活板加繡工,看誰的成品更讓長安百姓稱奇。"
他盯著陳阿嬌,眼神裡帶著挑釁。
"輸的,得把染法或刻版技藝全盤相授。"
桑小娥把算籌往缸裡一插,水花濺了達摩多羅半袖。
"比就比!讓你瞧瞧,漢家的染缸不光能調色,還能調出"雨打不褪、日曬不淡"的色,比你這嬌貴的番紅花經用十倍!"
陳阿嬌按住桑小娥的肩,指尖劃過印版上的纏枝紋。
"切磋可以,全盤相授就不必了。"她忽然笑。
"你若能讓紫檀版刻出越人的稻穗紋,我便教你活板的"易字術";小娥若能讓番紅花茜草染出天竺的"佛國霞光",你也得說說紫檀木怎麼防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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