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嬌對魯直道:“連夜趕製十塊鐵界碑,刻上各業態區的規矩,立在商區入口。”
她指了指鏨子,“鏨深些,風吹雨打都磨不掉。”
遠處樣板區吵吵嚷嚷,阿羅憾和馬庫斯正爭得麵紅耳赤,混著工匠釘木板的“砰砰”聲。
張二嬸“哐當”把胡餅鐺拍在磚上,嗓門亮得能穿透吵聲:“李嵩敢毀規矩,我帶胡餅鋪的街坊堵他門去!”
王老實的米糕鏟敲得案台“當當”響:“就是!咱這新鋪位,憑他一句話就不算數了?沒這理!”
開春第十日,天剛蒙蒙亮,東市拆建現場已忙活起來。
魯直光著膀子喊號子,磚縫裡的露水“滴答”往下掉。
“鋼質拆牆機”的齒輪“哢嚓哢嚓”轉,羅馬式的咬合齒咬著牆根,跟啃骨頭似的。
桑小娥拎著灰漿潤滑劑壺,往接縫處“滋滋”噴,白霧裹著灰嗆得她眯眼:“按太後說的,拆牆得順著牆體經緯來。這牆是夯土混碎磚,先鬆四角的立柱,再拆中間的橫磚,不然準塌。”
魯直踹了踹機器底座,鋼片“嗡”地顫:“少廢話!加把勁!昨兒李嵩家管家來看,說‘這機子拆牆比拆他家牌坊還快’,聽著就來氣!”
王老實帶著老商戶搬貨,扁擔壓得“咯吱”響,米糕籠在筐裡晃悠,愣是沒灑出半點。
“都輕著點!這是阿月新織的防震布,裹著竹器不怕碰。”
他扭頭喊越人阿勇,阿勇正笨手笨腳地把竹筐往布上裹,布上的防震紋像波浪,卻纏成了疙瘩,臉憋得通紅:“王大叔,這紋跟我們越人編的魚網紋像,說是能卸力。昨兒我試了,裹著竹筐從台階上滾下來,一點沒破!”
劉妧踩著廢舊綢緞鋪的臨時通道,緞子上舊花紋還隱約可見,一朵牡丹被踩得發皺。
“這道是各戶捐的舊綢緞鋪的。”她踢了踢邊角,“張屠戶捐了他婆娘的陪嫁錦被,阿羅憾捐了波斯舊地毯,都是好料子,護貨不硌得慌。”
穿儒衫的李嵩在拆牆機旁轉悠,拐杖“篤篤”敲著廢磚:“拆!拆!就知道拆!這牆立了五十年,護著東市沒遭過賊,說拆就拆?純粹勞民傷財!”
魯直直起身,汗珠子砸在鋼機上“啪嗒”響:“李大人,這牆裂了七道縫,雨天往商戶鋪裡滲水。”
他拽過塊磚往地上一摔,磚“哢嚓”裂成兩半,裡頭空得能塞下拳頭,“王老實的米糕都潮得發黏——您不信,摸摸這磚!”
王老實拎著塊潮米糕遞過去,糕上黴點綠瑩瑩的:“您嘗嘗?這就是老牆漏水害的。新牆用灰漿砌,保準不滲水。”
李嵩瞅著黴點沒接,拐杖戳得更深,磚渣“簌簌”落:“那也不能用羅馬的齒輪機拆!祖宗的牆,就得用祖宗的法子拆!”
巳時,商戶臨時安置區。
陳阿嬌踮腳看布質商棚頂,藤條棚架“咯吱”晃,像要散架:“阿月設計的自動卷簾靈不靈?”
她扯了扯簾繩,帆布“嘩啦”卷上去,陽光“唰”地鋪滿棚子,晃得人眯眼。
阿月趕緊扶住棚柱,柱上越人藤編纏著漢地棉線,像擰了麻花:“靈!昨兒下小雨,簾自己就落了,比人反應快。用的是羅馬配重輪,纏了耐磨線,不打滑。”
棚內瓷質貨架擺得齊整。
食肆區架上是王老實的米糕屜,冒著熱氣;手工業區擱著阿勇的竹器,標簽用漢越文寫得歪歪扭扭。
阿羅憾正把琉璃器往防震墊上擺,墊子用厚布夾棉花,軟乎乎的:“這棚比波斯商帳結實多了。軟墊防碎,昨兒駱駝驚了,琉璃盞從架上掉下來,愣是沒裂!”
張二嬸往瓷盤裡放胡餅,“當當”響:“我家爐火燒得旺,棚子也沒焦。桑小娥說這布浸了防火油,比石棉還管用。”
未時,公告欄前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指節敲得公告欄“篤篤”響,紙頁發顫。“拆建時序圖”上,紅線區畫著舉錘拆牆的小人,藍線區標著搭腳手架的建新圖,箭頭像指路幡。
賣醋的趙老栓眯著眼,手指戳著圖,一身醋味飄出半尺:“紅線區今日拆,我家鋪子在藍線區,明兒才動?”
王老實指著圖角綠線標的便民通道,像條小蛇穿在各區之間:“看,去西市不用繞遠,從這道走,比往日快兩刻。昨兒西域商隊的駱駝從這過,蹄子都沒沾泥。”
公告欄旁工具箱敞著,布料、繩子碼得像疊好的衣裳。
秀兒幫老婦抽繩子:“三股擰的是捆貨繩,兩股編的是晾衣繩。”
她遞過繩,繩頭打著越人結,“老阿婆,您捆菜用這細的,不勒手。”
老婦攥著繩笑,嘴癟成個核桃:“比我家麻繩軟和,這工具箱比官府庫房還周全!”
申時,建築垃圾處理區灰塵“騰騰”冒,像起了霧。
老陶的徒弟們把廢磚往線網篩分機裡塞,機器“嗡嗡”轉,震得地麵發麻。
“這機子是太後照著越人篩米的法子改的。”老陶往線網撒碎磚,網眼密得像布,“粗料拌絲線做鋪路碎石,比青石耐磨;細料製灰漿,黏得能粘住駱駝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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