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捧著《文藝冊》進來,冊頁沾著墨痕,是印刷時蹭的,沒擦乾淨:“今日錦版《史記》送了五十本到太學,太學的博士們說‘字清,還能多人傳看,不用再圍著一卷簡牘擠’。”
她翻著頁,聲音輕了點:“李樂師用錦瓷簫奏的《從軍行》,戍卒們傳著學,說‘比號角聽著親,像家裡人吹的’。”
她念著冊頁上的字,帶著點笑意:“邊防影戲站來信,演《張騫通西域》那晚,兵卒們圍著機子唱軍歌,唱到‘犯強漢者雖遠必誅’,聲震山穀,連巡邏的匈奴探子都嚇跑了,以為來了大部隊。”
王小石頭舉著張《急就篇》帛頁跑過來,字邊印著“雞犬牛羊”插圖,跟他在蒙學裡學的一模一樣,帛角還沾著點印刷墨,是剛印好就拿過來的:“陛下,您看!”
他把帛頁舉得老高,墨香混著桐木氣飄過來:“秀兒姐說,這機子還能印《算術書》,畫著圖教算題,比先生用籌算講的清楚——俺算‘三三得九’總錯,看圖畫的九個蘋果,一下就懂了,再也不用被先生罰抄!”
黃河大堤的夯土味混著水汽漫過來,比梨園的桐木香粗糲多了。
劉妧踩著錦鋼巡查車的踏板——這車的鋼輪還是萬機工坊按馳道鐵軌的樣式改的,車轍壓過新夯的堤麵,留下淺痕,沒壓壞堤土。
車側懸著的《河防通議》竹簡晃了晃,竹青上的墨字是黃月英印的——前兒梨園工坊的蒸汽印刷機閒下來,她說“不如印些水利書,大堤上用得著”,果然比手抄的清楚,還快。
“上回在梨園,看他們印《泛勝之書》,裡麵說‘水者,農之本也’,倒跟咱治河的理一樣,”劉妧扶著車欄,指尖碰了碰竹簡,竹皮涼絲絲的,“都是要順著力來,不能硬擋。”
她指著車前方的測滲儀,探針正“滋滋”往堤裡鑽,沒卡殼:“你看這針,比河堤謁者用的竹籌準多了,竹籌隻能憑手感,這針能測出滲水量,幾成水都能看清。”
她瞥了眼蹲在堤邊的老鄭伯,嘴角帶笑,沒大聲:“老鄭伯總說‘憑手感探滲水,一鑿一個準’,今兒讓他瞧瞧,這鐵家夥是不是比手更靈,還不用鑿堤,省得補。”
陳阿嬌扶著車欄,欄上的雲氣紋是仿漢代河堤石刻的,指尖劃過紋路,糙得像摸老堤的夯土:“前兒桑小娥來,說越人築堰用‘分水石’,石縫裡填糯米灰漿,能擋三成水,咱這錦灰灌漿,就是學了這法子。”
“摻了《考工記》說的‘金鐵’末,乾了比糯米灰漿耐衝刷十倍,去年那處潰堤,要是灌了這漿,壓根不會塌——你還記得不?當時鄭伯帶著徒弟泡在水裡堵,凍得嘴唇發紫,還差點被衝走。”
老河堤謁者鄭伯蹲在堤邊,手裡的夯土杵往地上一戳,杵頭的銅箍“當”地響,震起些土渣,沒濺到旁人:“陳太後,這鐵針能比人準?俺守了四十年堤,哪處滲水,俺用腳踩踩就知道,不用這鐵家夥戳來戳去。”
他拍著堤身,掌心沾了層黃土,拍得手上都是:“這堤是俺們一夯一夯築的,哪處軟、哪處硬,閉著眼都摸得出來,機器能摸出這感覺?”
他忽然提高嗓門,夯土杵往堤上又戳了戳,沒戳進去多少:“去年汛期,俺趴在堤上聽水響,憑手感鑿開三處漏洞,救了下遊三縣百姓——那時候可沒這鐵家夥!照樣能治河!”
黃月英捧著麻紙記錄本走過來,紙角還沾著堤土,上麵的字是用梨園工坊的活字印的,比她手抄的工整,不用再認自己的潦草字:“鄭伯您看,這是灌漿前後的滲水量,降了七成,比您用腳踩的準,還能記下來,傳給後來的人。”
她把樣本遞過去,樣本硬得像塊青石:“您用夯杵砸砸——這灰漿裡摻了鋼末,按《考工記》‘金鐵為礪’的法子煉的,乾了比老堤的夯土結實三倍,砸都砸不壞。”
她笑著補充,語氣帶著體諒:“去年您救的那處,要是灌了這漿,壓根不會漏,您也不用泡在水裡堵半宿,差點犯了老寒腿,現在天涼了,您的腿還疼不?”
鄭伯掄起夯杵砸過去,“咚”的一聲,土塊隻掉了點渣,沒裂:“倒是……倒是硬,比老堤結實。”
他摸著土塊的斷口,指腹蹭過鋼渣,有點硌手:“可俺們祖祖輩輩治河,靠的是‘聽水響、看土色’,機器能聽出那‘嗚嗚’的凶聲不?元鼎年間,河決濮陽,俺爹守堤,就是聽著水聲不對勁,連夜鑿開豁口泄洪,才沒淹了縣城——機器能聽出那水聲的不一樣?”
陳阿嬌從車筐裡抽出本《河堤要術》,封皮是糙麻布的,上麵印著灌漿流程圖,是按鄭伯說的步驟畫的:“您看這圖,是按您說的‘上窄下寬’畫的,機器隻是幫您省勁,不是替您——您聽水響辨險情,機器幫您測滲水量,倆配合著來,更穩妥。”
她往鄭伯的徒弟們那邊努嘴,幾個年輕徒弟正圍著測滲儀探頭看,還小聲議論:“昨兒灌完漿,您那幾個徒弟都說‘不用再半夜守著聽水響,能睡個囫圇覺了’,他們前兒熬得眼睛紅,您還罵他們‘偷懶’呢,其實是熬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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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兒梨園工坊的蒸汽印刷機閒下來,黃月英說“不如印些水利書”,這會兒桑小娥正拿著本新印的《水閘要訣》,在水利工坊裡比對齒輪——這齒輪是萬機工坊車的,跟梨園舞台的鏈節一個工藝。
她給錦鋼水閘的齒輪上油,油刷“簌簌”掃過齒紋,紋路像越人分水石的凹槽——駱越說這是按他們祖上傳的“分水法”鑿的,比石頭更勻,不會卡殼。
“這閘比老木閘靈,還結實,”她往軸裡滴了滴油,油珠順著紋縫往下淌,沒浪費,“以前開閘得八個壯漢扳絞盤,累得哼哧哼哧,汗都滴進河裡,現在轉這齒輪,‘哢嗒’半圈就開,一個人就能乾。”
她忽然壓低聲音,往河的方向瞥了眼,怕鄭伯聽見:“上回汛期,木閘被衝歪,鄭伯的徒弟小三跳下去頂,差點被卷走,現在想起來還後怕——這鋼閘,水再大也衝不動,小三不用再冒險了。”
駱越扛著塊鏨好的鋼片過來,鋼片上的分水紋閃著光,是他按爹教的法子鏨的,沒鏨錯一道:“這紋跟俺們越人築堰的‘分水石’一個樣!石縫裡填茅草,能分走三成水,這鋼紋更勻,能分五成,水就不會往一處衝了。”
“俺爹說‘治水得順水性,堵不如疏’,這閘就是順水性的,”他忽然笑了,露出兩排白牙,“比俺們那木堰強,木堰用三年就爛了,這鋼閘,魯直說‘能用三十年’,俺爹要是還在,準高興。”
小吏小王舉著個漢代的銅鬥跑進來,鬥裡盛著剛測的河水,水麵晃著碎光,沒灑出來:“桑姐,按《水經注》算的水位,這閘該升三尺,齒輪轉幾格?俺算不明白,怕升多了淹了堤腳。”
桑小娥指著齒輪的刻度,刻著“尺、寸”,是按漢代度量衡標的,沒一點差:“轉三格——比您用鬥量快多了,還準,不用再算來算去。”
她瞪了他一眼,揚了揚手裡的《水閘要訣》:“上次量慢了,水漫過堤腳,鄭伯罵您‘讀死書’,罰您抄了三遍《泛勝之書》,忘了?這次再錯,又得抄。”
王虎從北岸的戍卒營過來,靴底還沾著泥,手裡攥著張邊防圖——圖是用錦紙印的,邊角還沾著點烽燧的煙灰,上麵的水渠連著防禦工事,是按他說的“水防一體”畫的,沒漏一處。
“這灌漿堤太管用了,”他往堤下指,那邊的土坡上還有幾個新刨的坑,是匈奴昨兒挖的,“昨兒匈奴想趁夜挖堤淹營,刨了半天,隻刨下點鋼渣,手還被劃出血,沒刨透,白費勁。”
他踹了踹堤身,悶響傳得老遠,沒空心:“以前的土堤,他們一挖一個洞,咱得派十個人守,現在啊,一個人看著就行——這堤,不光能擋水,還能擋賊,一舉兩得。”
鄭伯聽見了,往戍卒營的方向瞅,眉頭慢慢舒展了,沒再皺著:“可不是?元狩年間,河決瓠子,匈奴趁亂南下,俺爺爺守堤,一邊堵水一邊防賊,累死在堤上,連口熱飯都沒吃上。”
他摸著新灌的漿,掌心的老繭蹭過鋼渣,有點癢:“這鋼骨堤,要是早有,俺爺爺也不用遭那罪,能多活幾年,看看現在的好日子。”
黃月英把新印的《防汛冊》遞給他,冊頁上印著各段河堤的責任人,字邊還畫著小圖,是她照著鄭伯說的“十裡一堡、三裡一哨”畫的,清楚:“鄭伯您看,這冊子裡把您說的都寫上了,配著測滲儀的數據,哪段該加固,一眼就瞅見,不用再翻您那本翻爛的牛皮賬。”
她笑著拍了拍冊子,紙頁“嘩啦”響:“您那賬上的字,除了您自己,誰也認不出,這冊子裡的字,學童都能看懂,您的徒弟們也不用總追著您問‘哪段該守’了。”
暮色漫過大堤時,測滲儀的指針慢慢歸位,沒再晃。
灌漿機的“嗡嗡”聲歇了,留下點餘溫。
衛子夫捧著《水利冊》走來,冊頁沾著點泥漿,是剛從堤上取的樣本蹭的,沒擦:“今日灌完的三段堤,經了傍晚的急雨,沒漏半點水,鄭伯的徒弟們說‘終於不用再冒雨堵漏洞了’。”
她翻著冊頁,聲音帶著點輕快:“工坊的水閘裝好了,按《考工記》的‘水則’調的,能灌下遊千畝田,農夫們都來問‘啥時候能放水’,說‘今年準是個好年成’。”
她念著冊頁上的字,笑了:“王虎說,北岸戍卒營的水渠通了,再也不用喝帶著泥沙的河水,兵卒們都說‘這水比長安的井水還甜,喝著舒坦’。”
小吏小王舉著張剛印的《灌田要訣》跑過來,上麵畫著水車與新水閘的配合圖,是桑小娥按駱越說的越人灌田法畫的,紙角還卷著,沒來得及壓平:“陛下,您看!”
他把冊子舉得老高,墨香混著河風飄過來:“桑姐說,這閘還能按《泛勝之書》的法子調水量,旱時多放、澇時少放,比老水車省勁十倍——農夫們都等著開春試呢,說‘有這閘,今年不用再求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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