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喉嚨火辣辣的刺痛。這個字像火星點燃了乾柴,從杜子鳴乾澀撕裂的喉管擠出。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燃燒靈魂的急切與決絕。
他猛地掙紮想撐起身體。每一次肌肉牽動都引發左肩鑽心劇痛,冷汗浸透後背麻布,眼前陣陣發黑。但唯有燃燒的火焰占據心神——宇文寧最後烙在他靈魂深處的景象:洛河船帆,婦人裙裾,孩童風車,牆角野花……
“畫!紙……筆……!”嘶啞急促的聲音近乎獸吼。布滿血絲的眼睛急切掃過昏暗室內,搜尋塗抹的載體。他甚至想滾下床撕那糊窗的廢紙。
一直靜立牆角的宇文夜動了。毫無征兆,毫無聲息。如同幽影自身後飄過水麵。
枯瘦蒼白的手指從玄黑袍袖中探出,托著兩樣東西:厚厚一卷溫潤細膩的玉版宣紙;壓在上麵的一方黑沉如鐵、光澤內斂、頂端刻著模糊古徽州印記、墨香沉斂入骨的鬆煙墨錠。
旁邊,並排放著三支青檀木管套著、白毫似雪、紫毫聚攏鋒芒似露的嶄新湖筆。
沒有絲毫言語。他遞到杜子鳴掙紮抬起的手臂旁。動作穩定、平直、理所當然。仿佛這承載宇文寧殘願的工具,早已注定在此刻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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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鳴冰涼如冰塊的手指顫抖著,死死抓住了那卷溫軟柔韌的宣紙!粗糙麻布襯著紙麵,如同觸到人間煙火。筆硯的冷硬和墨的沉鬱瞬間點燃了他心中炸裂的描繪欲。
“扶我……坐起來!”嘶啞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目光從柳青玄弓起的背影收回,再次望向宇文夜。
黑袍無聲波動。宇文夜枯爪般的手未收回,另一隻手已鬼魅般搭上杜子鳴未受傷的右肩。一股奇異的、帶著冰寒卻凝練支撐的力道傳來,避開傷口,穩穩地將癱軟的身軀撐起。
柳青玄似乎被驚動,費力地微微轉頭,露出半張疲憊到眼窩深陷的臉。嘴唇動了下想罵什麼,最終隻擠出壓抑濁重的氣音,又轉回去,肩膀抖動更劇烈。
靠著牆的裴旻身子微微一繃。帽簷陰影下銳利的視線掃過杜子鳴染血的肩頭和紙筆,隨即緩緩沉凝下去。隻有抵著牆麵的指關節,蒼白到了極點。
窗縫透入的晨光越來越亮,在窗紙上投下灰塵光點。
坐直的瞬間,一股怪異清晰的感知如電流衝刷過杜子鳴身心。劇毒侵蝕的傷口依然火辣疼痛,身體虛弱痛楚難當……然而他的感知卻被強行拉回,並加倍放大。
目光無意掠過窗縫透進的光束。平日灰塵光柱,此刻粒子纖毫畢現,億萬微塵帶著獨一無二的軌跡,邊緣被淡金陽光勾勒虛幻光暈,旋舞如同微小生命呼吸。他甚至能“聽”見光柱邊緣細微的沙沙聲……
目光落在角落柳青玄那張破舊掉漆的小木桌。桌上一個半滿的粗陶茶壺,壺身殘留深褐色藥漬。旁邊倒扣著一隻缺了口沿的粗瓷茶碗。
嗡!
杜子鳴的目光觸及茶壺表麵斑駁藥漬的刹那,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到幾欲落淚的情感攫住了心臟!那粗糲陶土質感、濃重的煙火氣、藥物熬煮的苦澀、碗口的殘缺……
這些平日被忽視的死物,此刻卻無比鮮活、厚重、溫暖!這是人間煙火!是柴米油鹽的搏鬥!是生者掙紮存續的憑證!
這強烈情感衝擊著杜子鳴的識海。它不屬於他,是宇文寧生命儘頭,對冰冷圍城內所有平凡煙火最深切、最卑微、最終無法親身體驗隻能以靈魂獻祭渴望一窺的執念回響!借著殘魂歸位時的交融,烙印下來。
洛河船帆、婦人裙裾、風車野花……所有未能畫出的景象,如同靈魂深處轟然點亮的不滅明燈!
“紙!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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