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人?躲誰?”蘇清竹追問。
王德發卻搖了搖頭,眼神裡充滿了恐懼。“不能說……不能說……”
陳宇沒逼他,隻是換了個問題。
“那這山裡的‘鬼打牆’是怎麼回事?還有那隻能聽懂人話,帶著我們讀心的大烏鴉?”
提到這個,王德發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這裡根本沒有什麼鬼打牆。”
他說,“這片原始森林,樹長得都一個樣,加上山裡磁場有點問題,指南針會失靈。一起霧,方向感再好的人也得迷路。久而久之,就傳成了鬼打牆。”
“那我遇到的那些黑影,還有那隻大烏鴉呢?”陳宇還是不解。
“黑影……我不知道。”
王德發搖了搖頭,“我在這裡住了十年,也經常看到,但它們從來不傷人。”
“至於那隻大烏鴉,是我裝的,我平時給迷路的遊客引路,把他們帶下山。”
“我不想暴露自己,又不想看著有人死在山裡,隻能用這種辦法。”
原來是這樣。
所謂的“鴉神引路”,不過是一個藏在深山裡走投無路的可憐人,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行的一點善舉。
而那讓人社死的讀心術,恐怕也和這山裡的特殊磁場有關,影響了人的腦電波,並非真是什麼神通。
“那你為什麼要躲?”
蘇清竹還是回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上,她放緩了語氣,“趙先生,我們是市探案支隊的探員,如果你遇到了危險,或者知道什麼內幕,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
她試圖拿出自己最溫柔、最能讓人信賴的一麵。
可沒想到,王德發聽到“保證安全”這四個字,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和絕望,他看著蘇清竹,發出一種近乎於嘲笑的冷哼。
“保證我的安全?就憑你們?”
“你們這些探員,在某些人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王德發的聲音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刻骨的恐懼。
“我現在什麼都不說,他們就不會殺我。可如果我說了,他們一定會知道!不管我躲在哪裡,我都會被殺!你們保不住我!誰都保不住我!”
他幾乎是在嘶吼,吼完之後,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抱著頭,蹲在地上,身體劇烈地發抖。
木屋前,陷入了一片壓抑的沉默。
隻剩下夜風吹過樹林發出的沙沙聲,和王德發壓抑的啜泣聲。
陳宇和蘇清竹都說不出話來。
王德發的話,信息量太大了。
它指向了一個連官方探員都無法抗衡的、恐怖的、龐大的黑暗勢力。
三人就在這種微妙而緊張的狀態下,熬到了天亮。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照在地上時,蘇清竹終於打破了沉默。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恢複了女警花的乾練。
“王德發,跟我們回隊裡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我們已經成立了專案組,會24小時保護你。”她還是沒有放棄。
王德發隻是抱著膝蓋,把頭埋得更深了,一言不發。
“走吧,蘇隊。”陳宇卻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蘇清竹不解地看著他:“就這麼走了?他是重要人證!”
“放心吧,”陳宇看了眼蜷縮成一團的王德發,淡淡地說,“他絕對不會離開這裡的。這裡是他唯一的庇護所,是他經營了十年的老巢。”
陳宇心裡清楚得很。
王德發不敢逃,或者說,他無路可逃。
這片廣袤的鴉語山原始森林,給他帶來了最大的庇護和保障。
就算有人真想害他,想在這個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找到他,然後乾掉他,應該也沒那麼容易。
“我們先下山。”陳宇拉起蘇清竹的手腕,“找到嚴隊,把情況跟他彙報一下,再決定怎麼處理他。”
蘇清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瑟瑟發抖的王德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陳宇說得對,他們兩個人,確實做不了主。
“我們還會回來的。”陳宇對著王德發的背影說了一句,然後拉著蘇清竹,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王德發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
兩人走在清晨的林間小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昨晚的經曆,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而噩夢的儘頭,他們沒有找到鬼,卻找到了一個比鬼更讓人心頭發冷的東西——
一個足以讓官方力量都顯得蒼白無力的,深不見底的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