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後的電梯間是天然的恐怖片取景地,如果這時候頂棚上的燈還接觸不良,那就更是氛圍感拉滿了。
江時鳴就站在這片晦暗不明的光線裡。他身形高挑,肩寬腿長,幾乎擋住了電梯門外透進來的最後一點天光。
在這樣近乎密閉的一對一情境下,即便站在對麵的女子手裡真握著什麼凶器,江時鳴也天然更像那個加害者。
更何況她手上沒有任何凶器。
她以為自己有角色扮演的天分,但實際上她和江時鳴的演技水平差不了多少,本來準備好的台詞撞上江時鳴那張冷臉的瞬間都乾癟地萎頓下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看著江時鳴看過來的陌生眼神,她甚至開始懷疑了。
眼前這個高大的、散發著無形壓迫感的男人,身上真的有哪怕一絲一毫與她相似的地方嗎?
會不會當初自己生下的那個孩子其實已經被男人養死了,眼前這個隻是男人和彆人亂搞生出來的野種,隻是為了上戶口方便才借用了當初那段婚姻關係?
不然怎麼解釋江時鳴看見自己這張臉沒有任何反應呢?
自己不過是一走了之而已,又沒像新聞上講的那樣過分。比起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母親,顯然一直傷害他的父親更值得去恨吧?
所以她其實也不用這麼害怕,對,理直氣壯一點——
“為什麼跟蹤我?”江時鳴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壓力,在狹小空間裡層層回蕩,“一個人就能跟我到這兒嗎?你的同夥呢,還是背後有誰讚助?”
他在試探,也在拖延。
背在身後的手已憑借肌肉記憶在手機側鍵上快速按下了緊急求助信號。
女人被他的話語刺得一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轎壁,無路可退。
在她眼中,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她完全吞噬,那審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正在刮掉她最後一層可憐的偽裝。
極致的恐懼攥緊了她的心臟,卻在某個臨界點,催生出一種破罐破摔的、扭曲的勇氣。
她臉上僵硬的肌肉猛地抽動,擠出一個混合著驚懼、狂亂和某種不合時宜的激動的表情,那雙原本躲閃的眼睛驟然抬起,直勾勾地看向江時鳴,聲音因極度緊張而尖利變形:
“時鳴……我、我是你媽媽啊!”
時間在她脫口而出這話時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時鳴臉上的冰冷出現了一絲裂隙,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愕然,隨即他斬釘截鐵,用力駁斥道:
“我不認識你!”
江時鳴從來沒見過這張臉,因為媽媽拋棄了他,所以關於她的一切都被那男人拿去換了錢或者一夜歡愉。
於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對方的“誠懇”。
好奇怪。
明明他心中關於母親的形象已經完全被衛母填補起來,可是此刻,他看著那張臉居然覺得……有一種令人顫栗的熟悉和親近。
“是真的!你聽我說……”
女人像是被他那句否認刺激到,不得不硬著頭皮,語無倫次地試圖靠近,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袖,一張風韻猶存條件優越的臉泫然欲泣,一派可憐的模樣。
隻是那模樣裡,恐懼顯然已經超越了裝可憐。
“你當年出生……有六斤六兩,媽媽都記得呢……江成業一直在跟你說媽媽的壞話對不對?媽媽當年、當年是有苦衷的……”
江時鳴猛地揮開她探過來的手,動作間帶著明顯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