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陽初照,香煙已散。
祖堂之上硝煙猶在,而堂後偏廳,卻已是新主初臨,風聲密布。
蕭然立於橫案之後,手中執一卷玉簡,眉眼未鬆,似在思索,卻實為布局。
堂中無人言語。
許文山立於左,披甲不解,眼神肅冷;
陸之騫負手而立,眉頭緊蹙;
老齊則坐於側榻上,手指拈須,一雙老眼盯著堂外的風向,像在聽風辨局。
——
良久,蕭然終於開口,語氣不重,卻如刀入木。
“祖堂定了,宗主立了,看似我贏了。”
“但我有三疑,諸位不妨聽一聽。”
話出,眾人神色微動。
“第一疑:燕王。”
蕭然指間輕轉玉簡,目光微冷,語氣中透出幾分不耐與警覺:
“他答應得太快,退得太利索,不像他的作風。”
“燕王,打仗雖不行,但是論搞陰謀。朝中無幾人是他的對手。”
“這老狐狸,當年我被廢,他一封密折就能定罪。林婉柔初入天都尚無實權,是他借宗室之名替她開了第一道門。”
“五年內,林家能在六部安插半數——他是推門的人。”
陸之騫皺眉:“他是在賭,賭你真能贏林婉柔。”
蕭然目光微沉:
“我不怕他賭。”
“怕的是——他根本不是在賭。”
他手中玉簡輕輕一頓,像是敲響什麼:
“他是在出老千。”
“這人若肯輸,那就說明——棋,還在他手裡。”
老齊冷笑一聲:“蕭景庭這條老狐狸,最擅左右逢源。若你真敗,他立刻能翻手成敵;若你勝,他就說自己早有‘輔佐之意’。”
“可惜,他這手棋,咱們早就做了防。”
蕭然微微頷首,語氣忽地冷了三分:
“陸先生,你那位‘書院副正’秦煦,不是一直想做實事?”
陸之騫頓時會意:“你是要……”
“我讓他另設密線,混入燕王麾下,暗探燕王舊臣動向。”
“如果蕭景庭這一步棋是真,他會容得下一名無名小卒挖角他舊部。”
“若是假……”
蕭然冷笑一聲:“他就會咬出毒牙——而我,就能趁他咬人之際,把牙打碎。”
陸之騫歎道:“你既疑他,竟還要假借他兵鋒入京……”
“借得是刀,不是情。”蕭然目光冷冽,“我不信他,但我知道——用他,是最省力的斬林之刃。”
——
“第二疑:蕭重霄。”
蕭然轉頭,目光落在老齊身上。
“懷疑他的原因,也是退的太快了。”
老齊沉聲點頭:
“當年他在朝為兵部侍郎,私調邊軍,藏兵不報,便是他那一手——打著‘防敵’的名義,在雍西藏了四千精騎,幾乎掀翻北疆邊防。”
“結果朝堂震怒,他卻隻被降級流放。為什麼?”
“因為他手裡,有兵。”
“這次他退得快,不是服了,是知道南境蕭氏保不住他。”
“但你彆以為他沒想法——他手下那一萬私兵,一人不動,一騎未擾,這不是收斂,是等機會。”
蕭然點頭,從袖中取出一柄短刃,通體烏金鑄成,刀身無銘,刃光吞吐,一看便是“動則必殺”的軍中利器。
他將短刃遞出,目光卻比刀更冷:
“老齊,這刀你帶著。”
“若他敢異動——直接殺。”
語氣雖冷,卻在末尾微頓,又補了一句,聲音低沉:
“當然,除了殺,還有一個選項——合作。”
“這也是我讓你盯他的原因。”
“蕭重霄不是像燕王那種人,他不善陰謀,城府雖深,卻是一手硬骨撐起來的老派人物。”
“他認你厲害,會咬牙擋你;但若你讓他服了,他也許……會是咱們手裡最穩的一根樁。”
老齊接刀,眼中精芒一閃,低聲應道:
“老奴明白。”
“這把刀,不隻是為斷尾。”
“也是——看他值不值得留。”
——
“第三疑:宗兵。”
“今日宗兵聽令,看似歸順,實則多為牆頭草。”
“祖堂歸我,他們隨我;但若一夜風轉,他們照樣叛我。”
“許文山。”
蕭然轉目,聲音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