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五年的長安城春意盎然,國子監雕版作坊內彌漫著梨木的清香。李承乾彎腰拾起一塊被匠人棄置的殘損梨木,指尖輕撫過木塊上反刻的"之"字,那筆畫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突然抬頭問道:"何不將每個字單獨雕刻?"這突如其來的發問驚得老匠人手中刻刀當啷墜地,在青石板上濺起幾點木屑。
三日後,東宮的密室內燭火通明。一套用膠泥燒製的活字整齊排列在梨木盤中,這是李承乾憑借前世記憶複製的畢昇工藝。當第一頁《千字文》從活字版上完美拓印而出時,侍讀馬周激動得雙手發顫,墨香在密閉的空間裡愈發濃鬱:"殿下,這、這能省去九成雕版之工!"窗外春雨淅瀝,打在剛冒新芽的梧桐葉上,與室內活字碰撞的清脆聲響奇妙地交織在一起。
然而活字雖成,新的難題接踵而至。鬆煙墨在金屬活字上暈染如霧,普通麻紙又脆弱得經不起反複拓印。李承乾站在終南山的懸崖邊,望著滿山新綠的楮樹,忽然想起前世參觀過的宣紙作坊。"加些構樹皮試試。"他指導工匠將不同比例的原料放入石臼,清澈的山泉水順著竹槽流入紙漿池。經過七日不眠不休的試驗,新造出的紙張輕薄柔韌,對著陽光能看到細密的纖維紋路,被孫守真讚為"勝於蔡侯紙"。
更驚人的發現來自太醫署的煉丹房。某個雨夜,煉丹童子不慎將桐油滴入墨料,意外煉出了漆黑發亮的新墨。李承乾在墨中加入微量麝香後,不僅解決了暈染難題,更讓印刷品帶著若有若無的清香。這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時,西市新開的"貞觀書坊"前已排起長龍。寒門學子們踮腳張望,櫥窗裡陳列的《五經正義》價格不及市麵三成,更可零買單篇。
"有辱斯文!"國子祭酒孔穎達在朝會上怒斥,手中象牙笏板敲得金磚地麵咚咚作響,"經典豈能如貨郎擔般拆賣?"李承乾不慌不忙呈上新版《論語》,羊皮封麵上的燙金紋飾在殿內燭火下流光溢彩。翻開書頁,邊緣的蠅頭小楷注釋如群蟻排衙,這是活字獨有的"邊注"功能。"每章單獨成冊,貧士可先買半部。"太子的聲音不大,卻讓五姓七望的族長們麵色驟變。他們發現自家私塾的學生日漸稀少,而書坊暗櫃裡那套《氏族誌》的活字版,正靜靜等待著增刪修改的指令。
太常寺的編鐘在暮色中泛著青銅光澤,李承乾輕敲最中央的"黃鐘",眉頭微蹙。"音律該與時俱進。"他取來一張桑皮紙,炭筆勾勒出奇特的"十二平均律"圖示。樂正祖孝孫的胡須劇烈顫抖,手中玉磬差點脫手:"這、這竟能旋宮轉調!"三個月後的元日大朝上,當新製的琵琶奏出龜茲樂與雅樂的和鳴時,李世民竟離席起舞,玄色龍袍在殿內卷起一陣旋風。崔敦禮卻死死盯著樂工手中的曲譜——那上麵不是傳統的文字譜,而是李承乾發明的"工尺譜"。更令他心驚的是,西市已有樂譜刊印發售,連胡姬酒肆的舞娘都能憑譜演奏《秦王破陣樂》!
宮中畫師閻立本近日總往將作監跑,寬大的衣袖上沾滿炭灰。李承乾發明的"透視法"讓他癡迷不已——用炭筆先打底稿的技法,完全顛覆了"吳帶當風"的傳統。"殿下請看。"某日午後,閻立本在偏殿展開新作《淩煙閣二十四功臣圖》,畫中人物竟在絹帛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李世民愛不釋手,當即用朱筆在詔書上添了"翰林圖畫院"五個大字。而民間畫工更驚喜地發現,活字印刷竟能套印彩色年畫。紅綠黃三色套版的《門神圖》在西市供不應求,價格隻有手繪的十分之一。
寒食節這日,國子監的槐樹剛抽出嫩芽。李承乾正在宣講《算經十書》新注本,突然有紙團破空而來。展開一看,竟是首藏頭詩:"活字亂道,印書侮聖"。當夜玄甲軍突襲崔氏彆院,在地下作坊裡查獲正在仿製的活字——那些字模上刻滿故意錯亂的經文。庫房裡堆積如山的錯版書頁在火把照耀下觸目驚心,其中竟有準備替換進官刻典籍的《貞觀律》。李承乾拾起一頁,發現"謀反"的"反"字被刻意刻成了"返",墨跡在指尖留下青黑的印記。
貞觀六年的深秋,長安貢院門前人頭攢動。當第一批考生接過散發著墨香的考卷時,不少世家子弟倒吸一口涼氣——試卷竟是活字印刷的!字跡清晰規整,邊角還印著細密的注釋線。清河崔氏的崔明遠當場摔卷而起,寬大的衣袖掃翻了案幾上的硯台:"聖賢文章豈能由匠人之手刊印?"墨汁在青石板上濺開,如同他扭曲變形的麵容。
監考官不慌不忙展開黃絹詔書,朱紅的玉璽印在秋陽下格外醒目:"陛下有旨,今科試題由弘文館學士親校三遍,較之手抄反少錯漏。"他的指尖點在試卷末端的朱印上——那是孔穎達用顫抖的手寫下的"校勘無誤"四字。更令世家震驚的是,三日後落第舉子們竟收到了自己答卷的印刷本,上麵用朱筆詳細標注了批改意見。西市"清茗軒"茶樓裡,寒門學子們傳閱著這些"範文",有人發現崔明遠答卷中"民為貴"的"民"字,竟被刻意寫成了"泯",這個錯字在活字印刷的考卷上顯得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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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太醫署門前爆發了更大的風波。當套色印刷的《明堂針灸圖》在書坊公開發售時,國子監博士鄭元璹率領數十名儒生堵在署前,他們高舉著《孝經》的竹簡,聲嘶力竭地喊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圖示於人前!"孫守真白衣飄飄地走出署門,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新印製的經脈圖浸入水中——墨線絲毫未暈。他又命人取來燭台,圖紙在火焰上掠過,竟也不燃。"若因忌諱而諱疾忌醫,"銀針在他指尖閃爍著寒光,精準地點在圖中標注的穴位上,"才是真正的不孝!"這場風波尚未平息,太醫署又推出了更加精美的《本草圖譜》,那株曼陀羅花的插圖,根須用赭石色,花朵用靛青色,連花蕊中的細紋都清晰可辨。五姓七望的藥材商們麵麵相覷——這比他們祖傳的手繪本精確十倍不止!
終南山深處的某個洞窟裡,油燈將老兵們的身影投在斑駁的岩壁上。"代耕幫"的獨臂張忠正用粗糙的手指指著活字印刷的《千字文》,"耕"字旁邊印著曲轅犁的簡圖,"織"字邊上則是紡車的輪廓。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圍坐在乾草堆上,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閃閃發亮。"咱莊稼漢認字,就得從吃飯的家夥認起!"張忠的笑聲在洞窟中回蕩。這消息傳到崔敦禮耳中時,他正在書房賞玩新得的王羲之《蘭亭序》摹本,一滴墨突然從筆尖墜落,在"之"字上暈開一團烏雲。老臣的手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當販夫走卒都能讀會寫,世家壟斷的"書香門第"還剩幾分價值?
寒露這天,長安各書坊同時出現了一批"錯版"《氏族誌》。博陵崔氏世係中,"五世清德"印成了"五世清得";範陽盧氏祖訓"詩禮傳家",竟變成了"詩禮傅家"。崔敦禮勃然大怒,帶著家丁氣勢洶洶地查封了西市最大的書坊,卻在地下室發現了更驚人的東西——活字架上,"崔"字字模被刻意磨損了一角,"盧"字少了半邊。而角落裡堆積如山的,正是世家私下刻製的錯版《貞觀律》!"好個請君入甕。"李世民在次日的朝會上冷笑,玄甲軍抬進來的《論語》錯版上,"民可使由之"句,活生生多出個"不"字,朱筆的圈注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重陽節的國子監廣場上,旌旗在秋風中獵獵作響。孔穎達代表古文學派,堅持"六經皆史";而馬周率領的太學生們則高呼"以今釋古",他們身後的書架上擺滿了活字印刷的新注本。辯論最激烈時,李承乾命人抬來兩台奇特的機器。左邊是傳統的雕版,笨重如碑;右邊是活字字盤,靈巧如棋。"《論語》有雲"溫故而知新"。"太子親自演示著,手指翻飛間,活字如流水般重組,轉眼間《春秋》的段落就變成了《左傳》的章節。崔敦禮突然發難:"活字亂序,豈非亂了聖賢微言大義?"他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卻見孔穎達顫巍巍地拿起兩頁對照,老淚縱橫:"老朽今日方知,活字如棋,全看執子之人..."
冬至這日,細雪如鹽粒般灑在長安城的青瓦上。李世民攜太子親臨新落成的"貞觀印書館",巨大的水轉輪盤帶動著十二架活字印刷機同時運轉,散發著墨香的《五經正義》如瀑布般傾瀉而出。"每部定價三百文。"李承乾向圍觀的百姓解釋,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迅速消散,"相當於一鬥米錢。"人群中爆發的歡呼聲驚飛了屋簷上的麻雀,幾個太學生抱著新書跪在雪地裡痛哭流涕——這價格僅是手抄本的十分之一!
崔敦禮站在遠處的閣樓上,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一卷私刻本。一陣北風掠過,紙頁如枯蝶般散落在雪地上,那些刻意印錯的字句在純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老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沾著的墨色血跡,正是太醫署新研發的"桐油煙墨"與他常年服用的丹藥相克所致...
夜幕降臨,李承乾獨自巡視著印書館。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排列整齊的活字架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隨手拾起一個"民"字字模,黃銅的冰涼觸感從指尖傳來,凸起的筆畫在掌心留下細微的壓痕。窗外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與印刷機停止運轉後的餘韻交織在一起,仿佛文明傳承的脈搏,在這雪後的長安夜裡,跳動得格外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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