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春，揚州城煙柳畫橋。
李承乾站在運河碼頭上，看著滿載鹽包的船隻緩緩駛離。這是鹽法改革後第一批官鹽，將沿運河北上供應中原各州。比起從前私鹽橫行、鹽價騰貴的局麵，如今鬥鹽價格已穩定在三十文，百姓無不稱頌。
"殿下，這是本月鹽稅賬冊。"轉運使崔仁師恭敬地遞上一本厚厚的簿子，"僅揚州一地，就比去年同期多了五成。"
李承乾接過賬冊，心中感慨。這位曾經反對科舉改製的崔氏子弟，如今在鹽政上倒是儘心儘力。看來隻要用人得當，世家子弟也能為新政效力。
"可有私鹽販子鬨事？"
崔仁師麵露難色："正要稟報殿下。三日前，一夥私鹽販子在江都縣襲擊了鹽場，打傷三名鹽丁。據抓獲的犯人供認，他們是受雇於..."
"誰？"李承乾眼神一凜。
"海陵吳氏。"崔仁師壓低聲音，"這吳氏世代販鹽，與各地豪強都有勾連。據說朝中也有他們的靠山。"
李承乾若有所思。鹽鐵之利向來是各方爭奪的焦點，如今朝廷收回專賣權，斷了這些人的財路，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加強鹽場戒備。另外，查清吳氏在朝中的關係網。"
回到驛館，李承乾剛卸下外袍，杜荷就急匆匆跑來："殿下！長安急報！"他遞上一封火漆密信，"陛下命您即刻回京！"
李承乾展開一看，隻有寥寥數字："鹽法遭劾，速歸。"
三日後，長安城陰雲密布。
李承乾風塵仆仆趕回，連東宮都未回便直奔兩儀殿。殿內，李世民正與幾位重臣議事，氣氛凝重。
"兒臣參見父皇。"
"回來得正好。"李世民招手讓他近前，"看看這個。"
禦案上攤著十幾份奏章，全是彈劾鹽法改革的。理由五花八門，有說"與民爭利"的，有說"鹽價虛高"的，甚至還有說"官鹽摻假"的。聯名者中，赫然有幾位六部侍郎和禦史台官員。
"兒臣離京前鹽法推行順利，怎會突然..."
"因為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李世民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份密報，"你看看這個。"
密報記載，近一個月來，長安城中多位官員家中頻頻有"商賈"拜訪，其中就包括那些上書的官員。更蹊蹺的是，這些"商賈"都來自淮南、江南兩道。
"吳氏..."李承乾喃喃道。
"不錯。"房玄齡接過話頭，"老臣已派人查實，這些所謂商賈，實則是吳氏派來的說客。他們不僅賄賂朝臣，還在市井散布謠言，說官鹽有毒。"
李承乾眉頭緊鎖。鹽乃百姓日常必需，若謠言擴散，後果不堪設想。
"父皇，兒臣建議雙管齊下。一麵嚴查造謠者，一麵在長安東西兩市設點，公開比驗官鹽與私鹽的品質。"
"準了。"李世民點頭，"另外，朕已命大理寺徹查受賄官員。這次定要連根拔起！"
次日清晨，長安東西兩市同時搭起了高台。台上擺放著官鹽和收繳的私鹽，任由百姓觀驗。更有太醫署的醫官當場演示，證明官鹽純淨無害，而私鹽中多有雜質，長期食用有害健康。
"諸位父老請看。"張大素站在高台上，將兩種鹽分彆溶於水中，"官鹽清澈見底，私鹽卻渾濁發黃。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一個老者顫巍巍上前："這位官人，老朽能嘗嘗嗎？"
張大素欣然應允。老者分彆品嘗後，高聲道："官鹽鹹鮮純正，私鹽苦澀難咽！大家彆信那些謠言！"
這場公開比驗效果顯著，不到三日，官鹽銷量就恢複如常。但李承乾清楚，這隻是治標，要治本必須斬斷背後的利益鏈條。
"殿下，查清了。"馬周深夜來訪，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吳氏在朝中的靠山是..."
"誰？"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奏章。
"侍禦史權萬紀！"
李承乾手中茶盞一頓。權萬紀是李恪的老師，一向以剛直敢諫著稱，怎會與鹽商勾結？
"證據確鑿？"
"鐵證如山。"馬周取出一本賬簿，"這是從吳氏密室搜出的，上麵詳細記錄了給權萬紀的每一筆賄賂。更驚人的是..."他壓低聲音，"權萬紀還向吳氏透露了朝廷的鹽稅征收計劃，讓他們提前轉移資產！"
李承乾拍案而起："好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備馬，孤要立刻麵見父皇！"
兩儀殿內，李世民看完證據，龍顏大怒："朕素來信任權萬紀，沒想到他竟如此負朕！來人，即刻拿下問罪！"
"父皇且慢。"李承乾勸道，"權萬紀畢竟是三弟的老師，若貿然處置，恐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不如..."
他附耳低語一番，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好！就依你所言。"
次日大朝會，權萬紀一如既往地站在禦史行列，絲毫不知大禍臨頭。
"眾卿可有本奏？"李世民環視群臣。
權萬紀立即出列："臣有本奏！"他高舉奏章，"鹽法施行以來，民怨沸騰。臣請暫停淮南、江南兩道榷鹽，仍許民間自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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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一片嘩然。幾位被吳氏收買的官員紛紛出言附和，氣焰囂張。
李世民不動聲色："權愛卿所言，可有證據？"
"臣有揚州百姓聯名上書為證！"權萬紀自信滿滿地呈上一卷布帛。
李世民展開一看，突然拍案："好個"揚州百姓"！這上麵的人名，怎麼全是吳氏家奴？"他猛地將布帛擲於地上，"權萬紀！你可知罪？"
權萬紀臉色大變："臣...臣冤枉啊！這確實是..."
"確實是什麼？"李承乾突然開口，"權大人不妨看看這是誰？"
殿側小門打開，兩名侍衛押著一個錦衣男子走入。權萬紀一見此人，頓時麵如死灰——正是吳氏家主吳世榮！
"陛下！"吳世榮跪地痛哭，"罪民招供！這一切都是權萬紀指使的！他不僅收受賄賂，還教罪民如何造謠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