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站的小會議室裡,晨光從窗欞漏進來,在青磚地上拚出細碎的光斑。三十多個老人坐得滿滿當當,前排的藤椅是特意從活動中心搬來的怕老人們坐硬板凳累),過道裡加的小馬紮上,還沾著點昨天曬的艾草末——那是李奶奶帶來的,說“熏熏蚊子,大家坐著舒服”。
小棠站在台前,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紅繩那是她剛學認藥時,蘇懷瑾送的平安繩)。身後的投影幕布上,是她前晚畫到半夜的卡通經絡圖:腎經用藍色線條標著,每個穴位都畫成小太陽,旁邊注著“按了有力氣”。
“今天咱們不講複雜的,就說‘怎麼能少摔跤’。”小棠拿起桌上的枸杞枝剛從藥圃剪的,帶著嫩葉),“中醫說‘腎主骨’,腎氣足了,腿腳就像老槐樹,紮根深,風刮不倒;腎氣虛了,腿就軟,像沒紮牢的籬笆,容易晃。”她把枸杞枝插進桌上的小花盆,枝椏穩穩立著,“你們看,根紮得穩,枝子才不晃。”
72歲的王阿姨在底下接話,銀鐲子在桌沿磕出輕響:“我家老頭子就是,前陣子摔了一跤,醫生說‘骨頭脆’,原來跟腎有關係?”她手裡的筆記本已經畫了半頁,首頁貼著小棠給的薄荷貼說“記東西時聞聞,腦子清楚”)。
“對呀。”小棠搬來張木椅,先站著踮了踮腳,腳跟落地時輕得像踩棉花,“我教大家個‘踮腳操’——每天早上站著踮三次,每次30下,腳跟落地輕點,彆震著膝蓋。要是覺得站著累,坐著踮也行。”她坐下演示,膝蓋並攏,腳跟慢慢抬起又落下,“這動作看著簡單,卻能健腎,比吃那些貴的保健品管用多了。”
李奶奶跟著踮,嘴裡數著“1、2、3”,銀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哎?還真有點酸,像有人在腿肚子上撓癢癢。”旁邊的張老伯也跟著試,踮到第五下就笑:“這比在公園遛彎省勁,我明天早上在陽台就能練。”
小棠看著老人們認真的樣子,忽然想起自己剛學認藥時,蘇懷瑾也是這樣,用當歸根須比喻“氣血像根須一樣要通”。她把“踮腳操”的步驟寫在黑板上,字寫得大而圓:“1.站坐穩;2.腳跟抬至最高點像踩在小石子上);3.慢落彆砸地)”,旁邊畫了個小人踮腳的簡筆畫。
第二天下午,會議室的人更多了——王阿姨把女兒也帶來了,說“讓她也學學,彆總盯著手機”。阿凱站在台前,手裡舉著個膝蓋模型是陸則衍從醫院借來的,關節處能活動),模型上的“膝眼穴”被他用紅筆圈了圈。
“膝蓋疼的叔叔阿姨看過來。”阿凱屈起自己的膝蓋,指腹按在膝蓋下的凹陷處,“這兩個小坑叫‘膝眼穴’,按的時候用拇指肚按,彆用指甲掐——就像給生鏽的合頁上油,按到有點脹,關節就靈活點了。”他轉動手裡的模型,關節處發出“哢噠”聲,“你們看,這模型關節鏽了就轉不動,咱們的膝蓋也一樣,得常‘上油’。”
周老伯坐在第一排,手裡的拐杖靠在椅邊。他患關節炎三年,膝蓋總像綁了沙袋,剛才進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下。阿凱看見他揉膝蓋,就走過去單膝跪地,掌心先捂住他的膝蓋焐了焐怕手涼激著),才用拇指輕輕按在膝眼穴上:“老伯,您感覺脹了就說。”
“哎……有點麻。”周老伯試著抬了抬腿,忽然眼睛一亮,“不那麼沉了!剛才走路像拖著塊磚,現在輕快點了。”老人們都湊過來看,有人掏出老花鏡,有人讓旁邊的人幫著標穴位,王阿姨的女兒舉著手機錄像,說“回去給我爸看”。
阿凱索性請周老伯上台,讓他給大家演示:“按的時候彆著急,一下一下按,就像給老座鐘上弦,慢了才管用。”周老伯按了一會兒,又抬了抬腿,笑得露出牙床:“真管用!早知道這麼簡單,我還去做什麼理療?”
老人們的筆記本記得飛快:李奶奶用紅筆在“膝眼穴”旁畫了個小坑;張老伯標著“按完走兩步,更舒服”;連王阿姨的女兒都在手機備忘錄裡記:“媽膝蓋疼,按膝眼+踮腳,明天陪她練。”有人還畫了小人圖,在膝蓋上畫兩個圈,標著“小坑=止痛”。
這些筆記當晚就出現在社區微信群裡。王阿姨的女兒發了張媽媽的筆記照片,配文:“按小棠醫生說的踮腳、阿凱醫生教的按穴,我媽說‘腿有力了,剛才自己下了三層樓’。比買保健品管用——下周帶她去服務站看看。”下麵立刻有鄰居問:“下次講座講啥?我也去聽!”
小棠收拾講台時,發現桌角多了袋桂花糕李奶奶留的),還有張紙條,是王阿姨寫的:“小棠,你講得比電視裡清楚,我把你畫的小人圖貼冰箱上了。”她捏著紙條笑,指尖碰到了投影幕布上的卡通太陽——剛才關投影時沒完全關掉,餘暉在“腎經”那行字上晃,像真的有陽光在經絡裡流。
她忽然想起蘇懷瑾昨天說的:“傳承不在學術會上的ppt裡,在老人們的筆記本上,在他們回家後願意試試的踮腳裡。”中醫哪需要什麼高深理論?能讓李奶奶知道“踮腳能少摔跤”,讓周老伯明白“按膝眼能止痛”,讓這些法子融進柴米油鹽的日子裡,就是最好的傳承。
窗外的薄荷香飄進會議室,阿凱正幫張老伯把膝蓋模型裝進布袋老伯說“回去給老伴演示”)。小棠把老人們的筆記收進檔案盒,發現每張紙上都帶著點藥香——有的沾著艾草末,有的印著薄荷痕,像把中醫的暖,都收進了紙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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