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鋪後院的水井泛著幽幽的光。毛草靈盯著井繩上殘留的綠色粉末,忽然想起秦賬房日記裡那句"井底藏珠,月滿則出"。她讓烏蘭找來水桶,剛要往下放,就被趕來的蘇文攔住。
"這井不對勁。"蘇文指著井壁上攀爬的青苔,邊緣竟泛著淡淡的銀光,"你看這些青苔的長勢,是被靈力催過的,下麵肯定有機關。"他從藥箱裡取出根銀針,輕輕刺入青苔,針尖瞬間變黑,"果然有毒,是中原的"腐骨草"汁液,沾到皮膚會潰爛。"
毛草靈看著那口深不見底的井,忽然明白為什麼秦賬房會死在枯井裡——那些"青鳥"早就用毒掌控了所有與"井"相關的地方。她想起孩子攥著的染血衣角,料子粗糙得像井繩,或許那根本不是花匠的衣角,而是從井裡撈出來的。
"得想辦法下去看看。"她咬了咬牙,轉身讓烏蘭去取些厚實的麻布,"把麻布浸上艾草汁,能暫時擋擋毒氣。"
蘇文卻按住她的手:"你不能去,井底情況不明,萬一有引靈石,你的時空印記會被感應到。"他從藥箱裡翻出個小小的銅哨,"這是我給巴圖的兒子的,吹三聲長音,他就會帶人過來。讓他們下去,我們在上麵接應。"
銅哨的聲音穿過暮色,在巷子裡回蕩。半個時辰後,巴圖帶著五個精壯的漢子趕來,每人都背著繩索和火把。"娘娘放心,就算是龍潭虎穴,我們也能闖一闖。"巴圖拍著胸脯保證,黝黑的臉上沾著泥灰,顯然是剛從月牙泉趕回來。
第一個漢子下去時,井繩放了足足三十丈才到底。上麵的人隻聽到一聲短促的驚呼,再拉繩時,繩索已經空了,末端沾著幾縷帶血的布條。
"是流沙!"巴圖臉色驟變,"井底有流沙坑,還有......綠光!"
毛草靈的心沉到了穀底。三十丈深的井底有流沙和綠光,除了引靈石,不可能是彆的東西。她忽然想起那塊燒焦的信紙上寫的"以血為引",難道這些"青鳥"是想用活人祭祀,讓引靈石在祭典前吸足血氣?
"不能再等了。"她解下腕間的銀鐲子,遞給巴圖,"把這個係在繩上放下去,銀器能克製邪力,或許能逼退流沙。"
銀鐲子剛碰到井水,就發出"滋滋"的聲響,水麵竟泛起細小的泡沫。巴圖趁機讓第二個漢子下去,這次繩索放了二十五丈就停住了。"摸到東西了!"漢子在下麵喊,聲音帶著興奮,"是個鐵盒子,上麵刻著和雲漠城一樣的符文!"
眾人合力將鐵盒子拉上來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盒子約莫半尺見方,鎖扣是隻展翅的青鳥,與花匠那塊木牌上的圖案分毫不差。毛草靈試著用那枚染血的衣角去碰鎖扣,衣角剛觸到青鳥的喙,鎖扣竟"哢嗒"一聲彈開了。
盒子裡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上麵放著塊拳頭大小的引靈石,比黑石山那塊更亮,表麵的符文像活物般遊動。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靈石旁邊放著張羊皮紙,上麵用朱砂畫著王宮廣場的地圖,祭壇的位置被圈了個紅圈,旁邊寫著"四星聚,王氣絕"。
"他們要在祭典上用四塊引靈石布陣,吸取陛下的王氣!"蘇文倒吸一口涼氣,指著地圖上標注的另外三個紅點,"黑石山、月牙泉、破廟,加上這口井,正好是祭台的四個角,形成鎖靈陣!"
毛草靈的指尖撫過引靈石上的符文,忽然感到一陣熟悉的刺痛——和在黑石山密室裡被燙到時的感覺一模一樣。她猛地想起孩子說過的"老爺爺總對著石頭念咒語,說要讓它認主",難道這些引靈石真的能被某種力量控製?
"快把它放進玄鐵盒子!"她連忙將引靈石推給巴圖,掌心的水泡又裂開了,血珠滴在絨布上,暈開一朵小小的紅花,"我們必須在祭典前毀掉所有引靈石,否則......"
話音未落,綢緞鋪的門被猛地撞開,烏蘭渾身是血地衝進來,手裡緊緊攥著半截箭杆:"娘娘!王宮出事了!陛下在巡查祭典布防時,被一支淬了毒的箭射中,現在昏迷不醒!"
毛草靈隻覺得天旋地轉,扶住桌沿才站穩。她看著烏蘭手裡的箭杆,尾端刻著個小小的"青"字——是"青鳥"的人乾的!
"箭上的毒查出來了嗎?"蘇文立刻打開藥箱,臉色凝重。
"太醫院的人說......說是"牽機引",和戶部老庫管員服的毒一樣,沒解藥!"烏蘭的聲音帶著哭腔,"老薩滿說,隻有......隻有引靈石的汁液能解,但那東西邪性得很,陛下要是碰了......"
引靈石的汁液能解毒?毛草靈看向桌上的鐵盒子,引靈石還在散發著幽幽的綠光,像在嘲諷她的猶豫。她想起耶律洪擋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說"百姓的心願是最純淨的靈力",忽然做出了決定。
"取引靈石的汁液來。"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就算有風險,也得試試。"
蘇文小心翼翼地用銀刀在引靈石上劃了道小口,綠色的汁液立刻滲出來,像凝結的膽汁。他將汁液混進艾草汁裡,調成淡綠色的藥糊:"我在古籍裡見過記載,引靈石的邪力遇艾草會減弱,或許能中和毒性。"
趕到王宮時,耶律洪正躺在偏殿的床榻上,臉色青黑,嘴唇發紫,胸口的箭傷周圍已經腫起大片烏青。太醫院的院判束手無策,見到毛草靈手裡的藥糊,搖著頭說:"娘娘,這太冒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毛草靈打斷他,接過棉簽蘸上藥糊,輕輕塗在耶律洪的箭傷上。藥糊剛碰到皮膚,就冒出白色的煙霧,耶律洪悶哼一聲,眉頭緊緊皺起。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外傳來祭典開始的號角聲。耶律洪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些,嘴唇泛起淡淡的紅潤。毛草靈鬆了口氣,剛想擦汗,就見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卻異常陌生,直直地盯著她手裡的銀鐲子。
"引靈石......"他喃喃地說,聲音沙啞,"四星連珠......該歸位了......"
毛草靈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是耶律洪的聲音!她看向他的手腕,昨夜被符咒燙傷的地方,竟浮現出和引靈石上一樣的符文,正慢慢擴散!
"不好!他被引靈石的邪力控製了!"蘇文驚呼著上前,卻被耶律洪一把推開。他猛地坐起身,目光直直射向王宮廣場的方向,那裡傳來了百姓的歡呼聲——祭典已經開始了。
耶律洪掙脫侍衛的阻攔,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嘴裡反複念叨著"歸位"。毛草靈追出去時,正看到他朝著祭壇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地麵就泛起一點綠光,像在他腳下鋪了條通往祭壇的路。
廣場上的百姓還在歡呼,沒人注意到國王的異常。毛草靈看著耶律洪越來越近的背影,又看了看天邊漸漸連成一線的四顆星,忽然明白了"青鳥"的真正陰謀——他們不是要殺了耶律洪,而是要讓他成為激活鎖靈陣的"祭品",用他的王氣和血,讓四塊引靈石徹底"認主"。
她握緊了腕間的銀鐲子,那是李夫人的心意,是百姓們最樸素的祝福。或許耶律洪說得對,最純淨的靈力從來不是什麼玄乎的東西,而是這些實實在在的牽掛。
毛草靈深吸一口氣,朝著耶律洪的方向跑去,銀鐲子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道劈開黑暗的閃電。她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這場風波中最艱難的一戰——不僅要對抗引靈石的邪力,還要喚醒被控製的耶律洪,喚醒那個她深愛著的、始終守護著這片土地的草原雄鷹。
祭典的鐘聲敲響時,她終於追上了耶律洪,在他即將踏上祭壇的那一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他掌心的符文燙得驚人,卻沒能燙退她的決心。
"耶律洪,醒醒。"她的聲音穿過喧囂的人聲,清晰地傳到他耳中,"你說過,百姓的心願能壓製邪力,你看,他們都在等你呢。"
耶律洪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神有了瞬間的清明。遠處,李夫人抱著孩子站在人群中,孩子舉著塊奶糖,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揮手。那抹小小的身影,像極了黑石山腳下,那個把糖塞給她的孩子。
天邊的四星連成了一線,金色的光芒灑滿廣場。祭壇四角的引靈石同時亮起,綠色的光帶衝天而起,在半空交織成網。但這一次,毛草靈沒有退縮,她拉著耶律洪的手,站在光網中央,腕間的銀鐲子發出越來越亮的光芒,將那些綠色的光帶一點點逼退。
她知道,這場戰鬥還沒結束,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的身邊,有她想要守護的人;因為這片土地上,有無數和她一樣,願意為了安穩日子拚儘全力的人。
銀鐲子的光芒越來越盛,像一輪小小的太陽,將四星連珠的金光和引靈石的綠光都包容其中。毛草靈看著耶律洪漸漸恢複清明的眼睛,忽然笑了,像黑石山腳下悄然綻放的苔花,渺小,卻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