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打濕窗紗時,毛草靈終於趴在妝台上淺眠過去。夢裡全是火光,麗妃宮後廚的烈焰舔著房梁,蘇姑娘在天牢裡嘶啞地喊著“毛氏家欠我的”,還有那半塊刻著“靈”字的玉佩,在火中發出幽幽的綠光。
“娘娘!娘娘醒醒!”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輕輕晃著她的肩膀,“李德全公公來了,說……說天牢裡那位,自儘了!”
毛草靈猛地睜開眼,額前的碎發已被冷汗濡濕。她定了定神,接過晚晴遞來的帕子擦臉:“怎麼死的?”
“說是用發簪劃了脖子。”晚晴的聲音發顫,“奴才剛從內務府的小姐妹那裡聽說,牢裡的看守被掉了包,等發現時人早就沒氣了。”
毛草靈指尖攥緊了帕子。蘇姑娘死得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在刻意滅口。她起身往殿外走,晚晴急忙拉住她:“娘娘您要去哪?現在出去怕是會被人撞見……”
“去養心殿。”毛草靈的聲音異常冷靜,“這事必須讓陛下知道。”
穿過晨霧彌漫的宮道,養心殿的朱門已敞開半扇。李德全守在門口,見了她臉上露出難色:“娘娘,陛下剛歇下……”
“公公替我通傳一聲,就說臣妾有關於蘇姑娘的要緊事稟報。”毛草靈語氣堅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裡藏著那枚與玉佩嚴絲合縫的金簪。
片刻後,李德全掀開簾子:“陛下讓您進去呢。”
暖閣裡還帶著龍涎香的餘溫,耶律洪靠在軟榻上,玄色常服的領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鎖骨。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也是一夜未眠。見她進來,他揉了揉眉心:“蘇明遠的女兒死了,你怎麼看?”
毛草靈沒想到他已經知道了,定了定神答道:“是被人滅口的。”她從袖中取出那枚金簪,“臣妾昨晚在麗妃宮撿到的,與蘇姑娘那半塊玉佩能拚在一起。”
耶律洪接過金簪,與桌上的半塊玉佩合在一處,完整的“靈”字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的指尖在玉上輕輕摩挲,忽然冷笑一聲:“麗妃倒是好手段,借刀殺人不成,就乾脆毀屍滅跡。”
“臣妾懷疑,這玉佩不止是用來陷害臣妾的。”毛草靈走近一步,“麗妃宮裡的宮女說,這是前朝公主的東西。而臣妾這具身體的原主……”
“你想說什麼?”耶律洪抬眸看她,目光深邃,“想說自己是前朝遺孤?”
毛草靈被他看得心頭一緊,卻還是咬著牙道:“臣妾不敢妄言。但這具身體手腕上有朵蓮花胎記,前朝史書裡記載,末代公主靈陽的左腕便有這樣的胎記。”她深吸一口氣,“或許麗妃的真正目的,是想借這玉佩揭穿臣妾的‘前朝身份’,讓陛下以為臣妾是來複仇的。”
耶律洪沉默了。暖閣裡靜得能聽見香爐裡香灰落下的聲音。過了許久,他忽然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宮牆外的晨霧:“你知道前朝是怎麼亡的嗎?”
毛草靈搖搖頭。她對這個時空的曆史一無所知。
“前朝後主沉迷丹藥,不理朝政,最後被藩王起兵推翻。”耶律洪的聲音低沉,“靈陽公主那時才五歲,城破之日,被忠心的侍衛帶走,從此杳無音信。”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把袖子卷起來。”
毛草靈依言卷起衣袖,淡青色的蓮花胎記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清晰。耶律洪的指尖輕輕覆上去,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一顫。
“像。”他低聲道,“確實像史書記載的樣子。”
毛草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說話,卻見他忽然笑了:“但你不是她。”
“陛下怎麼知道?”
“靈陽公主對杏仁過敏,聞不得半點杏仁味。”耶律洪的指尖滑過她的手腕,“可昨日淑妃宮裡滿是杏仁香,你卻安然無恙。”他收回手,將拚好的玉佩和金簪放在桌上,“這不過是麗妃的又一個陰謀罷了。”
毛草靈愣住了。她從沒想過,耶律洪竟連前朝公主的忌諱都知道。看來他對前朝舊事,遠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得多。
“那蘇姑娘的死……”
“朕已經讓人去查了。”耶律洪走到她麵前,替她理了理微亂的衣襟,“麗妃背後是丞相府,他們怕是不想讓蘇明遠的案子牽扯出更多人。”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十年前蘇明遠私販官鹽的案子,牽扯到不少大唐和咱們乞兒國的官員,其中就有丞相的表兄。”
毛草靈恍然大悟。原來這不僅僅是後宮爭鬥,還牽扯著前朝舊案和朝堂勢力。麗妃殺蘇姑娘,既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也是為了保住丞相府。
“那臣妾該怎麼辦?”她抬頭問,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經曆了這一連串的風波,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耶律洪或許是唯一能護著她的人。
“什麼都不用做。”耶律洪的目光溫柔下來,“好好準備你的瓷窯,其他的事,交給朕。”他拿起那枚鳳釵,重新插在她的發髻上,“記住,你是朕的宸妃,隻要有朕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走出養心殿時,晨霧已散,陽光灑在宮道上,暖洋洋的。毛草靈摸著發髻上的鳳釵,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她知道,耶律洪的話不是空話,他既然敢將前朝皇後的鳳釵賜給她,就一定有護住她的底氣。
回到宸妃宮,晚晴正焦急地等著:“娘娘,麗妃宮裡的人被陛下全部拿下了,丞相府也被禁足了!”
毛草靈並不意外。耶律洪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既然查到了丞相府頭上,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走到桌邊,拿起昨日畫的青花瓷樣,上麵是她設計的纏枝蓮紋,既保留了大唐的典雅,又融入了乞兒國的奔放。
“晚晴,去告訴工部,瓷窯的事可以開工了。”她的語氣輕快起來,“再讓人去西域采買些鈷料,要好的那種。”
晚晴見她恢複了常態,鬆了口氣:“娘娘放心,奴才這就去辦。”
看著晚晴輕快的背影,毛草靈笑了笑。後宮的爭鬥也好,朝堂的陰謀也罷,她都無法逃避。但她可以選擇不被這些事困住,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在這個時代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這時,福安匆匆跑進來,手裡捧著個錦盒:“娘娘,這是天牢裡搜出來的,李公公讓奴才給您送來。”
打開錦盒,裡麵是半塊玉佩,與耶律洪桌上的那半塊正好能拚成完整的圓形。玉佩的背麵刻著個小小的“安”字,像是某種暗號。
毛草靈的指尖輕輕拂過“安”字,忽然想起蘇姑娘臨死前喊的“毛氏家欠我的”。或許,這玉佩背後還有更多的秘密,關於蘇明遠的案子,關於毛氏家,甚至關於她穿越的真相。
但她並不急於知道答案。她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現在,她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活出自己的精彩。
窗外的海棠樹在陽光下舒展著枝葉,綠意盎然。毛草靈將錦盒收好,拿起畫筆,在瓷樣上添了幾筆。她畫的是兩隻飛鳥,一隻飛向東方,一隻停在枝頭,像是在告彆,又像是在等待。
她知道,自己就像那隻停在枝頭的飛鳥,雖然暫時無法回到熟悉的東方,但在這裡,她同樣可以擁有廣闊的天空。而這片天空,正等著她用智慧和勇氣,去描繪出更絢爛的色彩。
香藥引發的驚魂漸漸平息,但後宮的風波從未停止。毛草靈明白,這隻是她在乞兒國宮廷生活的一個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著她。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前路有多麼坎坷,她都會堅定地走下去,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