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氣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強心劑，原本有些搖搖欲墜的防線再次變得堅固。滾木礌石、熱油金汁如同雨點般傾瀉而下，弓弩手們更是箭無虛發，將試圖趁亂攀城的北狄士兵射落城下。
皇帝緊緊握住毛草靈的手，掌心滾燙，眼中交織著後怕、驕傲與難以言喻的深情。“靈兒，你……”他聲音沙啞，方才那幾聲巨響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那‘震天雷’……”
“陛下，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毛草靈打斷他，目光依舊銳利地掃視著城下敵軍的動向。她看到北狄後陣旗幟搖動，顯然是在重新組織隊形，調整戰術。“震天雷數量有限，隻能起到奇襲和震懾之用，不可久恃。北狄主帥不是庸才，很快便會反應過來。”
她轉向身旁同樣一臉震撼的禁衛副統領和幾位邊軍將領，語速極快地下令：“李副統領，你立刻帶兩百鳳翎衛，攜強弓勁弩，秘密潛至西側那片廢棄的民房區，聽我號令，專射敵軍傳令兵與低級軍官，擾亂其指揮！”
“趙將軍，城頭守軍分為三隊，輪番休息，保持體力！將重傷員立刻轉移至城內安全處，輕傷者簡單包紮後歸隊協防！”
“王監軍，立刻清點城中剩餘守城物資，尤其是火油、箭矢，優先保障正麵城牆！組織城中青壯，加緊搬運石塊、木料上城！”
“傳令後方，第二批‘震天雷’和弩箭務必在天亮前送到！”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確，條理分明，仿佛她早已對這殘酷的戰場了如指掌。幾位將領下意識地領命，迅速行動起來，甚至忘了去思考皇後為何能如此嫻熟地調度軍事。
皇帝看著她沉著指揮的側影，心中波瀾起伏。他深知自己的皇後聰慧，善於經營，卻從未想過，她在軍事上亦有如此見識和魄力。那“震天雷”雖不知其原理，但其威力已親眼所見，絕非尋常。還有她此刻臨危不亂的調度，竟比許多宿將還要老練。
“靈兒，你……”他再次開口，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毛草靈這才看向他，眼底帶著一絲疲憊，卻更多的是堅定。她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低聲道：“陛下，相信我。現在，我們需要守住今夜。隻要撐到天亮，我們的援軍和後續物資就到了。”
她無法解釋自己腦海中那些超越時代的知識，隻能將一切歸咎於“夢中所得”或“古籍所載”，此刻更非深談之時。
北狄的攻勢果然很快再次組織起來。這一次，他們顯然對那會爆炸的“妖物”有了防備，陣型分散了許多，並且調來了更多的盾牌和攻城車，試圖強行突破城門。
戰鬥進入了更加慘烈的拉鋸戰。城牆多處出現破損，守軍傷亡持續增加。毛草靈不再擂鼓，而是手持鳳翎劍，親自在城頭巡視。她雖不直接參與搏殺，但每到一處，她那沉靜堅定的目光，幾句簡短的撫慰和鼓勵，便能極大地提振該處守軍的士氣。她甚至能指出防守的細微疏漏，比如某處垛口後的士兵站位過於密集，容易遭受集中射擊，或是提醒弓弩手注意敵軍雲梯鉤爪的落點。
她的存在，就像一麵無形的旗幟，牢牢釘在玉門關的城頭。
深夜，北狄發動了一次最為猛烈的夜襲。無數火把將關前照得亮如白晝，悍不畏死的北狄士兵如同潮水般湧來。城門在巨木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一段城牆甚至被投石機砸開了一個不小的缺口，數十名北狄精銳嚎叫著衝了進來！
“堵住缺口！”皇帝揮劍怒吼，親自帶人衝殺過去。
城頭一片混亂。眼看缺口處的守軍就要被擊潰，毛草靈眼中寒光一閃。她奪過身旁一名士兵的強弓，搭箭上弦，動作流暢得不像生手。“透玉瞳”的能力雖在此界受到極大限製，無法看透原石，但讓她在昏暗混亂的戰場上擁有遠超常人的動態視力和精準判斷，卻依舊有效。
“嗖！嗖！嗖！”
三支利箭幾乎連成一線，精準無比地射穿了三名剛剛躍上缺口、最為凶悍的北狄百夫長的咽喉！三人應聲而倒，頓時讓突入缺口的北狄士兵勢頭一挫。
“鳳翎衛！隨我殺！”毛草靈棄弓拔劍，竟帶著一隊鳳翎衛親自衝向了那個危險的缺口！
“娘娘不可！”雲袖嚇得魂飛魄散。
但毛草靈已經衝入了戰團。她的武藝或許不算頂尖，但勝在身形靈巧，步伐詭異（融合了現代搏擊的閃避技巧），加上鳳翎劍鋒利無匹，以及身邊鳳翎衛的拚死護衛，竟讓她在亂軍之中左衝右突，接連刺倒了數名敵軍。最重要的是，她的出現，極大地鼓舞了缺口處守軍的鬥誌！
“皇後娘娘親自殺敵了！兄弟們，跟北狄蠻子拚了！”守軍士兵眼見皇後都親自上陣，頓時血氣上湧，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硬生生將突入的北狄士兵又趕了回去！
當皇帝帶人徹底肅清缺口處的敵人，回頭看到毛草靈銀甲染血（大多是敵人的血），持劍而立，微微喘息卻眼神亮得驚人的模樣時，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大步走過去，不顧周圍將士的目光，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下次不許再如此冒險！”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毛草靈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她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反駁。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確實冒險，但在那種千鈞一發之際，這是最快穩定局麵的方法。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終於過去。北狄軍隊久攻不下，士氣受挫，又顧忌那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的“震天雷”，終於如同潮水般退去，在關外十裡處重新紮營。
玉門關，守住了。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照亮這片滿目瘡痍的戰場時，幸存的守軍看著彼此血汙疲憊的麵容，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恍惚。而當他們看到皇帝依舊緊緊握著皇後娘娘的手，並肩站在城頭，眺望遠方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與歸屬感，在每個人心中油然而生。
毛草靈輕輕抽出手，對皇帝露出一個帶著倦意卻無比明亮的笑容：“陛下，我們守住了。”
皇帝凝視著她，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辛苦了，我的皇後。”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從關內疾馳而來，信使滾鞍下馬，激動地高聲稟報：“啟稟陛下，娘娘！援軍先鋒已至三十裡外！糧草軍械隨後便到！”
消息傳開，城頭上再次爆發出歡呼聲。
毛草靈深吸了一口帶著硝煙和血腥氣的冰冷空氣，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北狄大營的方向。守住了這一夜，隻是開始。接下來的，將是更為艱難的反擊與博弈。但她知道，經此一夜，她在這乞兒國的地位，將再也無人能夠撼動。她不僅是大唐來的和親公主，不僅是乞兒國的皇後，更是能與皇帝並肩、守護這片土地的——鳳主！
她轉身，對身後的將領們清晰下令：“打掃戰場，救治傷員，加固城防。斥候加倍派出，嚴密監視北狄動向。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將領，一個時辰後，中軍帳議事！”
朝陽徹底躍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灑滿玉門關，也灑在她染血的銀甲和猩紅鬥篷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