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殿上功成日》
我坐在淩霄寶殿的九龍椅上,指尖撚著那枚從人間帶來的桃木符——二敢爺當年刻的“平安”二字早已被香火熏得發黑。殿下的仙卿們還在爭論西王母壽宴該用多少顆蟠桃,我卻忽然聽見丹田深處傳來一聲輕響,像冰封了千年的湖麵裂開第一絲縫隙。
這是我在天庭修煉的第三千七百二十四年。
三千年多前剛登帝位時,太白金星曾捧著泛黃的古籍對我說:“陛下,三界雖定,但總有邪魔覬覦天庭。上古傳下《九陰九陽真經》,若能練成,可保萬劫不滅。”我那時剛從人間的張家莊走出來沒多久,對“神功”二字還帶著孩童般的好奇,當即拍板:“練!”
現在想來,那時的決定真是比七歲那年跳進水庫還魯莽。
最初修煉的日子,我把淩霄寶殿的偏殿改成了靜室。裡麵不放香爐,不設仙幡,隻擺了張從人間帶來的舊木桌——還是我娘當年納鞋底用的。九陽神功講究吸納天地陽氣,正午時分須盤膝而坐,引日光入體。頭三個月,每次運功都像被扔進張家莊夏天的毒日頭下暴曬,五臟六腑都像著了火,好幾次疼得我攥碎了手裡的玉如意。
“陛下,要不歇歇?”千裡眼在殿外候著,聲音裡帶著擔憂。他總記得我當年在池塘裡溺水的樣子,總覺得我還是那個需要人護著的娃娃。
“沒事。”我咬著牙回話,額頭上的汗珠砸在木桌上,洇出小小的濕痕。我想起二敢爺說過,他當年被瘋牛頂斷腿,躺了三天就拄著拐杖下地,“骨頭斷了能長,誌氣泄了可就接不上了”。
九陽功剛有小成時,我試著引陽氣入掌,想給案上的蘭花添點暖意。沒成想掌風一過,那盆開得正盛的墨蘭瞬間焦黑,像被雷劈過。太白金星捋著胡子歎氣:“陽氣過盛,猶如烈火燎原,需以九陰調和。”
九陰功比九陽更難。須在每月初一的子時,於寒潭之底吸納月之陰氣。天河水府的千年寒潭,冰得能凍住神仙的元神。第一次下去,我剛沉到潭底,就覺得渾身經脈都在結冰,腦子裡閃過七歲那年落水的冷——原來水的冷和冰的冷是兩回事,水能嗆人,冰卻能吃人。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忽然想起樓強。那年他把我推下水,後來卻偷偷往我兜裡塞糖;他開遊泳館後,總在岸邊盯著,生怕哪個孩子出事。人啊,總是又暖又冷,像這九陰九陽,得揉在一起才像樣。
這個念頭剛起,丹田處突然有了絲暖意,像寒潭裡點了顆火星。陰氣不再是要凍僵我的冰,倒像是繞著火星跳舞的水,慢慢融進經脈裡。
日子就這麼在寒熱交替中過著。有時練九陽練得燥了,就去瑤池邊看蓮花,看那些水裡的花怎麼把熱辣辣的日頭化成清涼的香;有時練九陰練得寒了,就去南天門看人間的炊煙,看那些屋頂上的煙怎麼把冷冷的月光揉成暖暖的霧。
有回練到緊要關頭,體內的陰陽二氣突然衝撞起來,像兩條瘋狗在打架。我疼得從蒲團上滾下來,撞翻了案上的玉盞。碎片濺起來,在我手背上劃了道口子——神仙本不該流血,可那道口子卻滲出了鮮紅的血珠,像極了當年二敢爺救我時褲腿上的血。
“陛下!”順風耳破門而入,手裡攥著個布包,“這是從人間張家莊捎來的,說是樓老板托人送來的。”
布包裡是罐槐花香油,瓶子上貼著張紙條,是樓強歪歪扭扭的字:“東子,聽說你練功辛苦,這是俺娘熬的,蚊蟲叮咬、跌打損傷都管用。”
我打開罐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漫開來,和那年夏天二敢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往手背上抹了點,清涼中帶著暖意,衝撞的內息竟然慢慢平和了。原來人間的草木,比天庭的仙丹更懂調和陰陽。
從那以後,我常在靜室裡擺上槐花。練九陽時聞著,像在槐樹下乘涼;練九陰時聞著,像在槐樹下看月亮。體內的兩股氣漸漸不再打架,反倒像樓強和我當年那樣,吵歸吵,卻越來越親近。
昨天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張家莊的池塘邊,樓強站在岸上,不再是推我下水的壞樣子,而是伸著手:“東子,上來,俺教你遊泳。”水裡有二敢爺,他不再瘸著腿,正笑著往我手裡塞桃木符。我在水裡遊得自在,不冷也不熱,像魚,又像鳥。
醒來時,天剛蒙蒙亮。我盤膝坐好,習慣性地運轉內息。突然,丹田處的陰陽二氣像久彆重逢的朋友,緊緊抱在了一起。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既不灼人,也不冰人,像張家莊春天的風,帶著花的香,帶著土的暖。
我抬手一掌拍向旁邊的石柱,掌風過處,石柱上竟開出一朵桃花,粉嫩嫩的,還帶著露水;再反手一掌,另一根石柱上結出了顆紅山楂,酸溜溜的,像能滴出汁來。
太白金星推門進來,看見這景象,手裡的拂塵“啪嗒”掉在地上:“成了!陛下,您練成了!”
我看著那朵桃花和那顆山楂,突然笑了。原來這蓋世神功,不是要練出毀天滅地的本事,是要練出顆能暖能涼的心。像人間的爹娘,既能為你擋風雨,也能教你自己走;像二敢爺,既會救你出水,也會教你敬水;像樓強,既能犯渾推你,也能記掛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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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仙卿們還在說北溟有妖作亂,請求陛下親征。我抬手止住他們,指尖凝起一縷氣,輕輕一彈。那氣像道彩虹,慢悠悠地往南天門飄去。
“不必興師動眾。”我說,“那妖氣雖烈,不過是陰陽失衡所致。這縷氣過去,調和調和就好了。”
仙卿們麵麵相覷,大概不懂為什麼陛下練了三千年的神功,對付妖怪卻像在哄哭鬨的娃娃。他們不知道,我這神功的根基,在張家莊的池塘裡,在二敢爺的旱煙袋裡,在樓強塞給我的玻璃球裡,在人間那些又暖又涼、又吵又親的日子裡。
散朝後,我走到靜室,看著桌上的槐花香油和那枚舊桃木符。窗外,南天門的金光灑進來,落在我手背上——那道被玉盞碎片劃的口子早已愈合,隻留下淺淺的印,像朵小小的槐花。
我知道,這九陰九陽神功練成就練成了,日子還得照樣過。明天去看看瑤池的蓮花,後天去瞅瞅人間的麥浪,閒了就跟太白金星殺兩盤棋,輸了就罰他去給樓強的遊泳館題個字。
畢竟,三界再大,也大不過心裡裝著的那些人、那些事。就像當年在水裡打幾個飽嗝就能活命,如今這一些個蓋世神功,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護著那些值得護著的溫暖罷了。
風從靜室的窗縫裡鑽進來,帶著槐花香,像誰在我耳邊輕輕說:“東子,成了啊。”
嗯,成了。我笑著回了一聲,像回答二敢爺,也像回答那個七歲夏天裡,在水裡沒怕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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