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第一才俊·梅保
第一章琴音驚鵲
暮春的江南,雨總是纏綿的。
烏鎮西柵的「聽竹軒」裡,卻飄著比雨更纏綿的琴音。琴是百年古琴「流泉」,操琴者是個白衣勝雪的青年,正臨窗而坐。雨絲斜斜打在窗欞上,暈開一片朦朧,將他的身影襯得像幅淡墨山水畫。
此人便是梅保。
江湖人提起梅保,總要說三樣東西:他的才,他的貌,他的「無鋒劍」。
論才,他七歲能詩,十歲通棋,十五歲注解《孫子兵法》,連當朝太傅都歎「後生可畏」;論貌,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行走江湖時,不知多少名門閨秀擲花相贈,連魔教聖女見了他,都曾在月下定下三年之約;而論劍,他那柄通體烏黑的「無鋒劍」更是傳奇——劍身渾圓無刃,卻能在他手中生出千般變化,去年在黃山論劍,他僅憑劍鞘便卸了「七絕刀」秦蒼的七式絕殺,從此「武林第一才俊」的名號,便如春風拂過江南,傳遍了江湖。
此刻琴音漸歇,最後一個音符落在雨裡,驚起簷下幾隻避雨的灰鵲。梅保抬手拂過琴弦,指尖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潔,不像握劍的手,倒像讀書人常握筆的手。
「梅公子好琴藝。」
門外傳來個清潤的女聲。梅保抬眼,見個穿碧色羅裙的少女立在廊下,手裡提著個青布包袱,雨水打濕了她的鬢發,卻難掩眉眼間的靈秀。少女約莫十六七歲,腰間懸著枚玉佩,玉佩上雕著朵含苞的玉蘭。
「姑娘是?」梅保起身,白衣在暮色裡輕揚,如月下流螢。
「小女子蘇凝,從臨安來。」少女福了福身,聲音帶著點怯意,「聽聞公子在此,特來求公子一件事。」
梅保示意她進屋,親手倒了杯熱茶。茶是今年的明前龍井,葉片在水裡舒展,清香漫開來。「蘇姑娘請講。」
蘇凝捧著茶杯,指尖微微發顫:「家父是臨安蘇家的蘇慕白。上月……上月他被人誣陷勾結魔教,關進了府衙大牢,三日後就要問斬。」
梅保握著茶壺的手頓了頓。蘇慕白他是知道的,臨安大儒,以書法聞名,尤擅小楷,去年還曾贈他一幅《蘭亭序》臨帖,筆力溫潤,頗有風骨。這樣的人,怎會勾結魔教?
「可有證據?」
「有!」蘇凝急忙打開包袱,取出一卷泛黃的紙軸,「這是家父整理的《江南水利考》,裡麵記著漕運總督貪墨河工款的證據。家父說,隻要將這卷書送到巡撫大人手上,就能洗清冤屈。可……可漕運總督派了高手沿途攔截,我已經換了三次路,身邊的護衛也……」
她低下頭,聲音哽咽起來,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在青布包袱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梅保展開紙軸,上麵的字跡果然是蘇慕白的小楷,筆筆工整,記錄著曆年漕運款項的出入,密密麻麻,末尾還附著幾張賬目清單,墨跡新舊不一,顯然是積了多年的心血。
「漕運總督王顯,是魏公公的乾兒子。」梅保指尖劃過「王顯」二字,眸色沉了沉,「他敢如此放肆,怕是有恃無恐。」
蘇凝抬起淚眼:「江湖上都說,梅公子不僅劍法高,更通世故,能斷是非。求公子救救家父!小女子願……願以蘇家世代相傳的『玉棠春』古琴相贈!」
「蘇姑娘誤會了。」梅保將紙軸重新卷好,遞還給她,「我出手,不是為了琴。」
他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雨幕。雨裡隱約傳來船槳劃過水麵的聲音,帶著江南特有的溫軟。「蘇先生是清雅之人,不該蒙此不白之冤。三日後問斬,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去巡撫駐地揚州,還來得及。」
蘇凝愣住了,隨即喜極而泣,對著梅保深深一拜:「多謝公子!大恩大德,蘇家永世不忘!」
梅保扶起她,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玉蘭佩上:「這玉佩……」
「是家母親手雕的。」蘇凝摸著玉佩,眼神柔和下來,「她說玉蘭花開得乾淨,像家父的字。」
梅保沒再說話,轉身取過牆上的劍。那便是「無鋒劍」,劍鞘是烏木所製,上麵用銀絲嵌著幅《寒江獨釣圖》,劍柄處纏著深藍色的絲絛,握在手裡,竟有種溫潤的玉質感。
「今夜在此歇息,明早動身。」他將劍係在腰間,白衣配烏劍,竟有種說不出的俊朗,「聽竹軒的掌櫃是我舊識,安全得很。」
蘇凝點點頭,看著梅保走到廊下,對著雨裡輕輕吹了聲口哨。片刻後,一隻羽毛漆黑的鴿子從雨幕裡飛來,落在他肩頭。梅保從袖中取出張紙條,寫了幾筆,卷成小卷係在鴿腿上,鴿子振翅飛入雨中,很快消失在暮色裡。
「這是……」
「讓朋友查些事。」梅保笑了笑,眼底的光像落了星子,「王顯在揚州布了多少人,總得先知道才好。」
第二章劍鞘藏鋒
次日清晨,雨停了。
烏鎮的石板路被洗得發亮,倒映著兩旁的白牆黑瓦。梅保牽著兩匹白馬,站在聽竹軒門口。蘇凝換了身淺青色的男裝,梳著公子髻,倒有幾分清秀的少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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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穩妥些。」梅保見她打量自己的裝扮,解釋道,「王顯的人認得出你,卻未必認得穿男裝的你。」
蘇凝摸著頭上的玉冠,臉頰微紅:「公子想得周到。」
兩人並轡出了烏鎮,沿運河向西而行。春風拂過,兩岸的楊柳抽出新綠,柳絮飛如雪。蘇凝從未見過這樣的梅保——他不像江湖傳聞裡那般清冷孤傲,反倒隨和得很,會指著岸邊的蘆葦說「這草能編出最好的席子」,也會看著水裡的白鵝笑「這鵝的姿態,倒像書院裡背書的老學究」。
「公子懂的真多。」蘇凝由衷讚歎。
梅保勒住韁繩,望著遠處的一座石橋:「以前隨師父遊學,什麼都學過一點。」他的師父是隱於終南山的「素心先生」,不僅教他劍法,更教他經史子集、醫卜星相,甚至連農事水利都要涉獵。師父常說:「劍是用來護道的,若連道是什麼都不懂,劍再快,也隻是凶器。」
正說著,石橋那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五個騎著黑馬的漢子迎麵而來,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腰間挎著柄厚背大刀,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籲——」壯漢勒住馬,目光在梅保和蘇凝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梅保腰間的無鋒劍上,眼睛一亮,「閣下可是梅保梅公子?」
梅保淡淡點頭:「正是。」
「久仰大名!」壯漢翻身下馬,抱拳道,「在下是漕運總督府的護衛統領,姓趙。我家大人說,蘇先生的案子或許有誤會,特請蘇小姐回揚州詳談。」他說著,目光就往蘇凝身上瞟,顯然已經認出了她。
蘇凝心裡一緊,握住了腰間的匕首——那是梅保給她的,說萬一有事,能拖延片刻也好。
梅保卻笑了:「趙統領的好意心領了。隻是蘇姑娘如今要去巡撫大人那裡遞狀紙,有什麼話,不如讓巡撫大人問過再說?」
趙統領的臉色沉了下來:「梅公子是不給王某麵子?」
「不是不給麵子。」梅保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多了幾分堅定,「是國法大於情麵。蘇先生是否有罪,該由巡撫衙門判定,而非總督府。」
趙統領猛地拔刀,刀風淩厲:「看來梅公子是要管這閒事了!彆怪趙某不客氣!」
蘇凝驚呼一聲,卻見梅保端坐馬上,連劍都沒拔。他隻是抬手按住劍柄,烏木劍鞘輕輕往前一送。
「叮」的一聲脆響,趙統領的厚背大刀竟被劍鞘生生擋住。趙統領隻覺一股柔和卻綿長的力道湧來,刀身不由自主地向上抬起,露出胸前空門。他大驚,想收刀回防,卻發現手腕像被鐵鉗夾住,動彈不得。
梅保手腕微旋,劍鞘順著刀身滑下,輕輕撞在趙統領的刀柄上。趙統領隻覺虎口一麻,大刀「哐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