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
這是陳默指尖傳來的第一感覺,緊接著,是一種仿佛被億萬隻饑餓的螞蟻啃噬的,深入骨髓的麻癢。
那不是單純的液體,而是活的,擁有意誌的,納米級的生物集群。
它們順著他的指尖,沿著他乾涸的血管,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陳默的喉嚨深處擠出。
他那片早已乾涸的黑水湖泊,在這一瞬間,被這股外來的,更加原始,也更加暴戾的力量狠狠砸中。
那不是注入,是侵略。
如果說陳默原本體內的黑水是經過他身體調和的,溫順的能量。
那麼此刻湧入的,就是最原始,最狂野,混雜了工程師那“基因”的,毀滅性的混沌。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
他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仿佛被潑上了滾燙的烙鐵,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在哀嚎。
緊接著,這股痛楚就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根本的撕裂感所吞噬。
他感覺自己的基因鏈,正在被強行打斷,分解,然後與那具正在變異的工程師屍體中的信息,粗暴地揉捏在一起。
一幅幅破碎的,不屬於他的畫麵,在他腦海中瘋狂閃過。
那是高懸於星海之上的巨大神殿,是無數膚色暗淡的“平民工程師”跪地朝拜的場景,是一個又一個原始星球被播種生命的宏偉藍圖,是麵對“失敗品”時,那冰冷到極致的,抹除一切的裁決。
屬於“神明”的記憶,正在汙染他作為“人類”的靈魂。
“給我滾出去!”
陳默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他殘存的意誌,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即將傾覆的小船,拚儘全力,守衛著名為“自我”的最後一塊礁石。
他不是工程師,他是陳默。
這股決絕的意誌,成為了那片混沌能量中的唯一秩序。
瘋狂湧入的黑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開始以他的意誌為中心,重新構建。
他乾涸的湖泊,不再是注入清水,而是在湖底,引爆了一座休眠的火山!
漆黑的,更加粘稠,更加滾燙的能量,從他身體的最深處,轟然爆發!
轟!
平原之上,鐵血戰士與為首的工程師,進行了一次最野蠻的對撞。
鐵血戰士的雙刃,帶著撕裂一切的狂風,斬向工程師的頭顱。
而工程師隻是伸出了一隻手,那蒼白如玉的手掌表麵,瞬間覆蓋上了一層閃爍著能量紋路的生物裝甲,硬生生抓住了鐵血戰士的利刃。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空氣都為之震顫。
強大的力量,讓兩人腳下的黑晶沙地,都凹陷下去一個半米深的坑洞。
就在這短暫的僵持中,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能量波動。
那股能量,很微弱,就像風中殘燭。
但其中蘊含的,那種同源而又被汙染過的,充滿了仇恨與瘋狂的氣息,卻讓他們同時皺起了眉頭。
兩人的目光,第一次從對手的身上移開,投向了戰場的角落。
投向了那具正在被黑水腐蝕的同伴屍體旁。
投向了那隻,他們本以為早已死去的,“螞蟻”。
他們看到,那隻“螞蟻”正趴在地上,全身劇烈地抽搐著。
他身上那件破損的黑色作戰服,胸口的位置,一個原本暗淡的圓形裝置,此刻正重新亮起,散發著幽藍色的,不祥的光。
那光芒,忽明忽暗,像一顆正在掙紮著,重新開始跳動的心臟。
“星辰係統2.0正在重啟。”
“檢測到未知高維能量注入,正在進行數據重構……”
“基因序列發生未知突變,正在同步更新數據庫……”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極不穩定,精神閾值即將突破臨界點。”
冰冷的,如同機械合成的聲音,在陳默的腦海中響起。
那不是雅典娜,也不是普羅米修斯,而是他的星辰戰甲2.0,在係統崩潰後,依靠最底層邏輯重啟的,應急ai。
陳默沒有理會那警告。
他緩緩地,從地上,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皮膚下,仿佛有黑色的蟲子在快速遊走,一道道黑色的紋路,沿著他的血管,向上蔓延。
胸口的傷口,已經不再疼痛。
新生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蠕動,將那猙獰的創口徹底愈合。
最後,隻留下了一道詭異的疤痕。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體內奔湧。
那片漆黑的湖泊,已經化作了一片沸騰的,毀滅的岩漿海。
他緩緩抬起頭。
那雙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被一抹幽藍色的光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