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本能地摸向腰間,才發現銀鈴早被他帶走,腕間空落得像被剜去塊肉。
“是伏兵!”
阿青突然拽住我,遠處軍旗歪倒的方向,傳來戰馬瀕死的嘶鳴。
我發了瘋似的往鈴響處跑,短刀在掌心握出冷汗,終於在一片倒伏的軍旗裡,看見他被三柄彎刀抵住咽喉。
銀鈴穗子斷了半截,沾著血珠掛在他肩甲上,像極了前世荒墳裡,那朵被狼踩碎的野蘭花。
“京娘彆過來!”
他的喝止混著血沫,卻在我撲過去時,猛地掙開敵人,用染血的胳膊圈住我。
契丹人的刀刃劃過他後背,我聽見自己的尖叫混著銀鈴碎響,突然想起前世投井時,井水灌進口鼻的刹那,也是這樣的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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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我。”
我將他的手按在我腰間短刀上,“若活不了,便一起死,省得我再數三十年鈴響。”
他瞳孔驟縮,血順著下巴滴在我繡著野蘭花的衣襟上:“傻丫頭,我答應過帶你看黃河的冰……”
話未說完,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直直釘進他肩窩。
我瘋了似的咬住敵人手腕,短刀劃開他喉嚨的瞬間,聽見他在我耳邊說:“彆怕,銀鈴還在。”
低頭看見他掌心,那串斷了穗子的銀鈴,正被他的血染紅,卻依然倔強地響著,像極了我們在月老祠畫押時,那滴融進雪地裡的血。
援軍趕到時,他已昏死過去。
我抱著他坐在雪地裡,用撕下的裙角堵住他背上的傷口,忽然發現他鎧甲內側,密密麻麻刻著小字——“京娘眉尖痣,京娘腕間鈴,京娘井邊淚”,每一筆都像用劍尖刻的,深可見骨。
“疼嗎?”
深夜在軍醫帳裡,我用酒替他洗背,看著那些刻痕滲出血珠。
他趴在榻上,聲音悶在毛氈裡:“疼,卻比看不見你的每一夜,都要輕些。”
我忽然想起前世在破廟,他替我守夜時,總把劍放在離我最近的地方,原來有些守護,早就刻進了骨血,隻是我重生後才懂。
半月後,傷未痊愈的他被調回中軍帳。
我坐在他案前,替他研磨時,看見軍報上“契丹請和”四字,墨痕裡滲著點點暗紅——是他用傷臂寫的。
“等開春,帶你去看雁門關的杏花。”
他揉著我凍僵的手指,銀鈴已被我用紅線重新係好,“那裡的杏花,比蒲州的桃花開得早。”
我望著他眼底的血絲,忽然明白,這一世的虐,是明知彼此都在拿命換相守,卻偏要笑著說“值得”。
銀鈴在帳中輕響,混著遠處傳來的打更聲,像極了前世荒墳裡的月光,終於照進了今生的戰壕。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前世的荒墳前,卻見墳頭青草皆化作銀鈴,風一吹,便響成他喊我“京娘”的聲音。
醒來時,他正握著我的手,在看我腕間銀鈴——不知何時,鈴身竟多了道裂痕,像極了他背上那些用劍尖刻的字。
“裂了便裂了。”
我摸著鈴上的紋路,“反正這鈴,本就是該響在刀光劍影裡的。”
他低頭吻我指尖,像吻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等天下太平了,我便尋塊無瑕的玉,刻滿你的名字,讓它們替我們數遍餘生的每一聲鈴響。”
雪又開始下了,這次的雪,比冬至那日的暖。
我靠在他懷裡,聽著他心口的跳動與銀鈴共振,忽然覺得,哪怕前路還有萬道刀山,隻要這鈴聲不止,我便敢陪他,從這一世,走到下一世,走到連荒墳都不再記得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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