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腰間的香囊,此刻正散發著艾草與朱砂混合的氣息,這是阿寧特製的“引蛇出洞”香——當年在彭城驛館,她曾用槐花混著艾草,引開刺客的獵犬。
退朝時,轅固生忽然湊近,低聲道:“禦史大夫可知,吳王已在廣陵集結二十萬大軍?”
他的語氣不再是朝堂上的義正詞嚴,反而帶著幾分警告,“當年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禦史莫要步他後塵。”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衣擺上的吳地錦緞在風中翻飛,露出裡子的匈奴狼頭——原來早在文帝時期,諸侯便已與匈奴勾結,所謂“親親”,不過是賣國的遮羞布。
而阿寧,這個被匈奴屠村的幸存者,卻用一生來護我,護這漢家江山,她的血,比任何誓言都更滾燙。
回到府中,阿寧正在廊下晾曬槐花。
她見我回來,急忙迎上,手中還攥著半片吳地艾草:“大人,方才宗正寺的典籍吏來過,說袁盎的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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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頓住,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香囊上,那裡有片極細的線頭,是她縫補時留下的,“算了,等大人用了午膳再說。”
我抓住她的手,觸到她掌心的朱砂印——她定是在我上朝時,偷偷去了庫房,調配迷煙的藥引。
“阿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盎與匈奴有關?”我望著她耳後朱砂痣,想起昨夜在她閨房看見的半幅帛畫,畫著匈奴狼頭與漢家城池,“你是不是……”
“大人,”她忽然抬頭,眼中有淚光閃爍,“阿寧隻知道,大人要護的,是漢家的天,漢家的地,漢家的百姓。”
她鬆開手,從袖中取出個小瓶,“這是新配的止血散,混著槐花蜜,敷在傷口上不疼。”
午後,周亞夫的親衛送來密報:袁盎昨夜派人往廣陵傳遞密信,信中寫著“晁錯改策,可提前舉事”,隨信還有半塊匈奴狼頭印。
我摸著密報上的朱砂批注,忽然明白,前世的我為何失敗——不是因為削藩錯了,而是因為我低估了敵人的狡詐,高估了朝堂的清明。
暮色中,阿寧替我摘下大氅,忽然指著領口的瑞獸紋:“大人看,這針腳像不像細柳營的軍陣?”
她的指尖劃過絲線,“周將軍說,若遇危險,便扯斷第三根絲線,自有暗衛接應。”
原來她連這個都想到了,在縫製大氅時,就與周亞夫布下了後手。
夜深人靜,我展開新的削藩疏,在“收鹽鐵”一條下,添了句“吳地鹽場,需派細柳營監工”。
筆尖懸在竹簡上,想起阿寧在刑場倒下時的模樣,想起父親服毒前藏起的竹簡,忽然明白,這一世的削藩,不再是孤注一擲的豪賭,而是步步為營的博弈,用時間換空間,用耐心換生機。
窗外,槐樹影搖曳,阿寧的腳步聲又開始巡夜。
我摸著腰間的香囊,裡麵除了艾草,還有她新放的薄荷——能提神醒腦,讓我在深夜批卷時不至於睡著。
這個傻姑娘,總是把關心藏在最細微處,就像她藏起自己的傷痕,藏起對身世的恐懼,卻讓每一道針腳,都成了護我周全的符。
這一夜,未央宮的燈火直到子時才滅。
我知道,景帝在權衡,在猶豫,在諸侯的壓力與王朝的未來間搖擺。
而我,不再是前世那個急於求成的書生,我學會了等待,學會了用敵人的刀,刻自己的路,更學會了,在權謀的寒冬裡,緊緊握住那雙為我縫補傷口的手。
槐樹的香氣漫進書房,混著案頭的墨香,忽然覺得,這漫漫長夜,不再是一人獨行,而是有人與我並肩,用體溫融化霜雪,用信念照亮前路。
哪怕前路依舊荊棘滿布,但隻要有阿寧在,有父親的《諸侯論》在,有周亞夫的細柳營在,這削藩之路,便值得一走再走,哪怕,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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