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棍法很怪,看著慢悠悠的,卻總能在刀風最烈時挑開攻勢。
竹棍點在黑袍人手腕的瞬間,我看清了他的招式——那是“流雲點穴”,師父教過我口訣,說這是早已失傳的功夫。
更讓我震驚的是,他的棍法和我的“流風回雪”劍勢纏在一起時,竟有種說不出的默契,仿佛我們練了十幾年的搭檔,他的棍往哪偏,我的劍就知道該往哪收。
黑袍人顯然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眼神一凜,刀招更狠了。
可灰衣人的竹棍像條滑溜的蛇,總能貼著他的刀身遊走,時不時在他手腕、膝蓋上敲一下,每敲一下,黑袍人的動作就遲滯一分。
“你是誰?”黑袍人喘著氣,刀尖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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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灰衣人咧嘴笑,露出顆缺了的門牙,“看不慣欺負小輩的。”
他手腕一翻,竹棍點在黑袍人胸口,黑袍人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撞在樓梯扶手上,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灰衣人卻上前一步,竹棍壓在他喉嚨上:“說,血煞門抓千機閣的人做什麼?”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血沫:“你們……都得死……”
他猛地咬碎了嘴裡的東西,嘴角溢出黑血,眼睛瞪得滾圓,沒了氣息。
我這才鬆了口氣,劍“當啷”一聲拄在地上,手還在抖。
灰衣人收起竹棍,往我肩上拍了拍,掌心的老繭蹭得我生疼:“你這‘流風回雪’劍,是林雲楓教的吧?”
“你認識我師父?”我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眼睛。
那是雙很亮的眼,眼角的皺紋裡像藏著星光,可眼底深處卻有團化不開的沉鬱,像山澗裡的深水。
“何止認識。”他往我對麵的椅子上一坐,搶過我碗裡的饅頭,大口嚼著,“當年他單劍挑落黑風寨,我就在旁邊看著。他那把‘斷水’劍,劍光比月亮還亮,把黑風寨主的刀劈成了三截,碎片現在還在我家灶台下壓著。”
我怔住了。
師父從未提過江湖名號,隻讓我叫他“師父”。
他總說“名字是給彆人叫的,本事才是自己的”,我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山中老者,卻沒想過他竟有這樣的過往。
灰衣人突然掐滅了燭火,窗外的月光斜斜照進來,映出他袖中若隱若現的刀疤——三道交叉的劍痕,形如枯竹,邊緣泛著白,像是很多年前的舊傷。
“當年黑風寨的鬼頭刀劈在我左臂,”他卷起袖子,露出比竹棍更粗糙的老繭,“你師父用劍尖挑開我腐肉時,說‘陳風,江湖路得帶點疤才像樣’。”
陳風?我默念著這個名字,突然想起師父劍譜裡夾著的半張紙條,上麵寫著“陳風,千機閣”,字跡被水洇過,模糊不清。
“你爹藏天機石碎片那晚,”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被牆縫裡的蟲聽見,“千機閣的弩箭穿透他披風,血滴在我竹笛上,至今洗不掉。”
他摩挲著竹棍上的刻痕,那紋路突然變得清晰——不是竹節,是某種機關的齒輪,和黑袍人令牌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我盯著他指尖的刻痕,突然覺得這江湖像團被濃霧裹住的網,而他手裡,似乎攥著半張能解開網的地圖。
地圖的一角染著機關齒輪的油垢,另一角,大概還沾著我爹和師父的血。
他沒再說下去,隻把最後半塊饅頭塞進我手裡:“血煞門的賬,遲早要算。今晚彆睡死了,他們的人,向來不喜歡有人壞他們的事。”
我看著他灰撲撲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手裡的饅頭還帶著他的體溫。
床板硬得硌人,我摸著寒影劍鞘上的裂縫——那是師父臨終前用指節叩出的痕跡,三道,和陳風臂上的劍痕一樣。
窗外傳來陳風的鼾聲,混著遠處更夫的梆子聲,卻掩蓋不住我心底的疑問。
爹、天機石、千機閣、血煞門……這些名字像散落的珠子,等著一根線把它們串起來。
而陳風,或許就是那根線的線頭。
隻是我不知道,這根線的儘頭,藏著的是真相,還是更深的黑暗。
寒影劍在鞘裡輕輕震顫,像是在應和我的心跳。
我攥緊劍柄,指腹蹭過菱形紋路,突然明白師父為什麼說“江湖這網,須以‘止戈’之心去挑”——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挑開這層網後,後麵等著你的,是能照亮前路的光,還是會把人吞噬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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