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街道鋪著新換的黃土,踩上去軟軟的,混著馬車碾過的轍痕,像幅被揉皺的畫。
貢品隊伍像條金色的蛇,在晨光裡蜿蜒前行,領頭的官兵舉著“欽賜”的黃旗,旗角在風裡招展,映得路邊百姓的臉都黃澄澄的。
隊伍中央的八抬大轎用錦緞裹著,轎簾繡著龍鳳呈祥,看起來裝著給皇帝的奇珍異寶。
隻有我和陳叔、梅雪知道,轎子裡藏的是血煞門殘黨想搶的“機關藍圖”——那是千機閣老鬼勾結藩王造兵器的證據,上麵記著機關城的布防圖。
我混在官兵裡,腰間彆著梅雪給的梅花鏢。
鏢身是純銀的,刻著細密的竹紋,每一道都和她發間的竹簪對應,轉動鏢身時,紋路能組成“止戈”二字。
陳叔扮成挑夫,扁擔兩頭的竹筐裡藏著竹骨機關箭,他往我這邊瞟了一眼,眼角的皺紋裡藏著警惕:“穿灰布衫的那幾個,袖口有齒輪印,是千機閣的細作。”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三個灰衫人混在圍觀的百姓裡,他們的手始終按在腰間,指節上有常年握機關的老繭。
其中一人的袖口露出半截齒輪狀令牌,和聚賢樓撿到的那塊一模一樣,邊緣的刻痕裡還沾著暗紅的血。
“動手!”喊聲起時,黑衣人突然從屋頂躍下,手裡的兵器閃著幽光。
有個瘦高個甩出的鐵鏈帶著倒鉤,“唰”地纏住了轎夫的脖子,那轎夫連哼都沒哼就斷了氣;還有個矮胖子往人群裡扔煙霧彈,白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刺鼻的杏仁味——是千機閣的迷煙。
“保護貢品!”陳叔的扁擔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的機關箭,他扣動扳機,三支竹箭“咻”地射向屋頂,正好釘在三個黑衣人的腳邊。
梅雪的白影在人堆裡閃轉,她的劍挑落刺客兵器時,總能找到機關的關節處——挑鐵鏈的鎖扣,劈彎刀的機關簧,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護腕裡的天機石碎片遇敵則亮,像盞小燈,幫她看清暗處的弩箭。
突然,一個黑衣人朝貢品車扔出個黑球,我認出那是千機閣的“爆天雷”,忙大喊:“快躲開!”
可已經晚了。
“轟隆”一聲,貢品車被炸得粉碎,木屑混著碎錦飛得到處都是。
我追著那黑衣頭領往巷口跑,他的輕功極好,腳不點地,黑袍在風裡飄得像蝙蝠的翅膀。
“冷軒,給你爹陪葬吧!”他在巷口突然轉身,摘下麵罩——是血煞門的副幫主,臉上有道和幫主相似的疤,隻是短了些,“我大哥死在你手裡,我要讓你嘗嘗被機關毒蝕骨的滋味!”
他的刀比血煞門幫主更快,刀身薄得像紙,劈過來時帶著藍汪汪的光。
我勉強避開三刀,卻還是被劃破了胳膊、大腿和肋下,血順著褲腿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拖出長長的痕。
“冷家的劍,就這點本事?”他笑得得意,刀勢更猛了。
我突然想起古墓壁畫裡的劍招破綻,血煞門的刀法看似剛猛,實則在轉身時會露右肋。
我忍著劇痛,逆著他的刀勢刺出,寒影劍入肉的聲音很輕,像切豆腐。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劍,突然笑了:“你爹……當年也是這麼死的……他為了護天機石碎片,被黑袍人用機關毒暗算,毒發時,他的劍就掉在你現在站的地方……”
我拔出劍,血濺在我的靴麵上。
梅雪跑過來時,我正靠著牆喘氣,視線已經有些模糊。
她替我包紮傷口,手指抖得厲害,眼淚滴在我的傷口上,涼絲絲的:“你總是這麼不要命!就不能等我來嗎?”
陳叔在一旁搖頭,手裡的竹箭還在冒煙:“臭小子,下次再這麼莽,我就把你扔回山裡喂狼。”
可我看見他轉身時,偷偷抹了把眼睛——那動作,像極了師父當年看我練劍練到受傷時的模樣,嘴上罵著,眼裡卻藏著疼。
朝廷官差送來賞銀時,我和梅雪、陳叔站在城樓上,把銀子撒給下麵的百姓。
陽光落在梅雪的紅痣上,像朵盛開的梅花,她笑起來時,眼角的紋路裡都帶著光。
“江南水賊最近不對勁。”陳叔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很低,“劫的商隊都運著銅鐵,怕是在幫千機閣造機關城。咱們得去看看,不然等他們造出機關軍隊,江湖就完了。”
我望著遠方的青山,握緊了寒影劍。
爹娘的仇報了,但江湖的義還在肩上——那些被血煞門和千機閣迫害的人,那些還在黑暗裡掙紮的人,都等著有人舉劍。
梅雪順著我的目光望去,她走路時有些跛,是峽穀之戰時被機關弩射中的,卻一直瞞著我。
“沒事,”她察覺到我的目光,笑了笑,“就當是江湖路給我的記號。”
陽光照在她的竹簪上,反射的光點落在我劍鞘的裂縫上,竟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戈”字。原來“止戈”二字,從不是一個人的事。
劍要護的,不隻是仇恨,還有眼前的人,和身後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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