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好啊,”他忽然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弓了,從懷裡摸出個青瓷瓶倒出三粒黑藥丸吞下,“我年輕時候也扛過槍,在伊犁,跟俄國人拚過刺刀。”
他指著眼角的疤,“這就是那會兒留的,對方的馬刀快,再偏半寸,左眼就沒了。”
他說話時,踏雪忽然豎起耳朵,往廟門方向刨了刨蹄子。
我和趙猛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馬蹄聲碎雪而來,不是一匹,是一群,且帶著刻意壓低的殺氣。
廟門被一腳踹開,積雪飛濺中,七個持刀漢子堵在門口,為首的獨眼龍左眼蒙著黑布,刀上還滴著血。
“趙猛,把貨交出來,留你全屍。”
獨眼龍踹開廟門時,沈驚策注意到他左眼蒙的黑布邊緣滲著舊血,刀把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捕”字——那是縣衙捕快的標記。
“趙猛,你以為換了身份就認不出你?”獨眼龍啐了口帶血的唾沫,聲音裡淬著恨,“三年前你扮成鏢師,在滄州抄了我兄弟的煙館,斷了我們活路!我這隻眼,就是被你放的冷箭射瞎的!”
他忽然狂笑,“朝廷不護我們,洋人護!隻要拿到貨,洋大人說了,讓我當江南總捕頭,比當這喪家犬強百倍!”
趙猛抄起靠在牆角的鐵槍,槍杆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影閣的雜碎,也配要爺爺的東西?”
我拔刀時,趙猛已與三人纏鬥在一處。
他槍法大開大合,槍尖裹著風聲,卻在轉身時猛地一頓,捂住了胸口——舊傷犯了。
獨眼龍瞅準空隙,一刀劈向他後心,我撲過去用刀格擋,卻被另兩個漢子纏住,眼睜睜看著趙猛踉蹌著倒地。
“沈兄弟,走!”趙猛咳出的血濺在雪地上,像朵淒厲的花,“踏雪……帶它去江南,鐵劍門……李乘風……”
獨眼龍獰笑著抬腳要踹,踏雪忽然人立而起,前蹄如鐵錘般砸在他胸口。
獨眼龍像個破麻袋飛出去,撞得廟牆簌簌掉灰。
踏雪落地時前蹄微微踉蹌,右蹄在雪地上碾出半寸深的坑——它剛才那一蹬用了十足力氣,肋下的肌肉繃得像塊硬鐵,喉間發出低低的喘息。
剩下的漢子嚇得魂飛魄散,轉身要跑,卻被踏雪追上,後蹄蹬斷了兩人腿骨,剩下的竟被它用嘴咬住衣襟拖回來,摔在我刀下。
我跪在趙猛身邊時,他已經沒了氣,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豆餅。
我摸著踏雪濕漉漉的鼻尖,忽然想起被逐出軍營那天,參將罵我“一身硬骨頭,不配吃軍餉”。
可此刻這匹戰馬的眼淚,趙猛攥著豆餅的手,倒比軍餉更沉。
我拔刀在雪地上刻下“趙猛”二字,刀鞘磕在凍石上,震得虎口發麻:“你的托付,我接了。”
踏雪用鼻尖蹭我的手背,濕漉漉的,像在哭。
風雪還在吼,但破廟裡,隻剩我和這匹馬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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