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第四日的晨曦刺破雲層,為整座青玄宗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輪廓。
然而,平日裡最應寧靜祥和的靈田,此刻卻成了風暴的中心。
嗡鳴聲自地底深處傳來,初時如蚊蠅振翅,轉瞬間便化作雷霆轟響,整片大地都在輕微地顫抖。
一株株靈草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根莖,葉片上的露珠瘋狂蒸發,化作肉眼可見的白色靈霧,狂亂地四處衝撞。
田壟中央,雲棲的臉色已然煞白如紙。
她緊咬著下唇,額上青筋暴起,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仿佛正承受著千刀萬剮般的痛苦。
那股源自神脈的磅礴靈氣不再是溫順的溪流,而是化作了脫韁的洪水泥石流,在她經脈中橫衝直撞,似要將她徹底撕碎。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泥土之上。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身前那片沃土。
伴隨著她的跪倒,那枚懸浮於她頭頂的水靈種光芒大盛,藍色的光暈扭曲閃爍,發出陣陣尖銳的嘶鳴。
它劇烈地震顫著,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在光潔的表麵上若隱若現,仿佛隨時都會崩解,又或是徹底掙脫束縛,遠遁而去。
“不好了!雲師姐失控了!神脈暴動,水靈種要毀了!”一名負責看守的弟子連滾帶爬地衝出靈田,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淒厲的呼喊劃破了宗門的晨靜。
消息如插上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內門。
不出半刻鐘,一道威嚴的身影便率領著數十名內門精英弟子,如烏雲壓境般降臨在靈田上空。
來者正是青玄宗掌教,陸滄溟。
他負手立於飛劍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下方混亂的景象,那張素來不怒自威的臉上,竟難以抑製地掠過一抹狂喜與貪婪。
他身後的弟子們個個麵色凝重,唯有他,仿佛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盛宴。
“神脈根基已亂,靈種瀕臨崩毀,天助我也!”陸滄溟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快意,“此乃奪取靈種,重塑神脈的絕佳時機!”
話音未落,沈硯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向雲棲,臉上寫滿了“焦急與慌亂”。
他嘶聲喊道:“雲棲!撐住!”他伸出手,試圖將搖搖欲墜的雲棲扶起,那份奮不顧身的姿態,足以讓任何旁觀者為之動容。
“滾開!廢物一個,休要在此礙事!”陸滄溟他隻是隨意地揮了揮衣袖,一股沛然莫禦的雄渾掌風便呼嘯而出,精準地轟在沈硯胸口。
沈硯悶哼一聲,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落在數丈之外的田埂上,塵土飛揚。
他掙紮了兩下,便癱倒在地,嘴角溢出刺目的血絲,似乎已然重傷不起。
然而,就在他身體與大地接觸的那一刹那,他那隻被寬大袖袍遮掩的手,卻以一種快到極致的隱蔽動作,將一枚古樸的、刻著奇異紋路的令牌死死按入了腳下鬆軟的泥土之中。
那枚令牌,正是農神令。
它沒入土中的瞬間,沒有引起任何靈力波動,仿佛一顆普通的石子沉入大海,無聲無息。
但隻有沈硯和雲棲知道,這枚“鑰匙”已經插入了鎖孔,那沉睡在地底深處,以整片靈田為基盤的“共生陣眼”,已被悄然引動。
清除了“障礙”,陸滄溟滿意地從空中落下,步履沉穩地走向那痛苦呻吟的雲棲,和他頭頂那顆仿佛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他眼中隻剩下那枚散發著誘人氣息的水靈種,那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鑰匙,是掌控宗門未來的權柄。
他伸出乾枯而有力的手指,帶著誌在必得的微笑,緩緩探向那劇烈震顫的藍色光球。
指尖,即將觸及。
就在這一瞬間,異變陡生!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水靈種的劇烈震顫戛然而止,狂暴的靈氣瞬間平息,甚至連空氣的流動都停滯了。
整片靈田陷入了一種詭異到令人窒息的絕對靜止。
緊接著,一個讓所有內門弟子頭皮發麻的景象出現了。
靈田之內,成千上萬株靈草,無論是最低階的凝露草,還是珍稀的紫雲參,竟齊刷刷地調轉了方向。
它們所有的葉片、花苞,都如同一支支蓄勢待發的利箭,精準無誤地對準了同一個目標——陸滄溟!
一股冰冷、原始、不容侵犯的敵意,從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草葉中彌漫開來,濃烈得如同實質。
那不是由靈力構成的威壓,而是一種更古老、更本源的意誌,是這片大地本身蘇醒過來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