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陳硯終於知曉為何那些鹽商規規矩矩賣官鹽了,原來是知寧王靠不住,暫避他陳硯的鋒芒。
與銀子相比,終究還是命更重要。
六月末的鬆奉極熱,胡德運脖頸處的汗已將官袍浸透。
“觀我華夏之脊梁,非順風揚帆之易,乃逆流擊楫之難;非趨利避害之巧,乃舍生取義之艱。是故,雖千萬人吾往矣,非不知其不可為也,蓋知其不可為而必為之!”
陳硯聲音激昂:“胡大人不懂氣節,不知大義,竟就在此侃侃而談,實在可笑,可悲!”
死與死是不同的。
他陳硯並非聖人,可既穿上這身官袍,該守的底線就要守。
至於什麼聖恩難測,那就不是此時的他該考慮的。
此時此刻,擺在他麵前的,就是要乾掉寧王,拔除寧淮乃至鬆奉的毒瘤,開海,讓鬆奉百姓能活命,活好命,讓整個王朝睜眼看看世界已發展成什麼樣!
他有太多事要乾,怎會因胡德運的三言兩語而動搖?
胡德運臉色慘白,眼珠子惶惶不可靜,雙手垂在身側,仿若渾身的精氣都被抽走。
“錯了……”
他喃喃一句。
陳硯威嗬道:“你大錯特錯!你為虎作倀,害鬆奉百姓,害你妻兒老小,斷了你九族香火。你享受的十多年榮華富貴,能否支撐你下地府時麵對被你無辜牽連之人?能否支撐你見列祖列宗?”
胡德運被嚇得退後一步,汗流浹背,驚恐得盯著陳硯。
妻兒、族人、列祖列宗……
他是滅族罪人。
他是滅族罪人啊!
濃烈的悲愴感縈繞其身,他支撐不住,再次癱坐於地麵。
多年信念轟塌,便再提不起神,隻剩惶恐。
四名錦衣衛震撼地看著仿若行屍走肉的胡德運。
剛剛還慷慨激昂的胡德運,此時卻猶如喪家之犬!
再看看冷冷盯著胡德運的陳大人,心中便生出濃烈的崇拜之情。
竟不用刑罰,就能將胡德運折磨至此。
文人果然是殺人不用刀。
實在恐怖!
陳硯看著如同受驚的幼童般的胡德運,再次蹲下來,與胡德運平視,一隻手放在胡德運的肩膀上,聲音已帶了些憐憫:“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胡德運抓住陳硯的衣袖,仿若抓住救命稻草:“我幫了你,陛下會放過我嗎?”
麵對他的期盼,陳硯道:“你的妻兒老小與九族還有救。”
胡德運作惡多端,必不能放過。
他陳硯一向真誠待人,並不想哄騙胡德運。
胡德運眼中的期盼弱了幾分,旋即搖頭:“你無法保證,你隻是個五品官,做不了主。”
一切不過是為了哄騙他。
“黃奇誌的卷宗,大人是為了幫下官才蓋的章。大人將捉拿私鹽一事交給本官,就是為了掩護此間證據送往京城,此次更是冒著生命危險,將下官與北鎮撫司眾人將火炮運出城,這些都是大功。”
陳硯蠱惑道:“大人此前雖犯下大錯,卻迷途知返,雖不可功過相抵,必定罪不及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