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和深入骨髓的虛弱感中恢複意識的。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氣，連抬起眼皮都無比艱難。耳邊傳來模糊的交談聲和金屬敲擊聲，鼻腔裡充斥著消毒劑和礦石粉塵的味道。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適應了外界的光線，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礦洞粗糙的岩頂，以及旁邊一盞搖曳的、供電明顯不足的應急燈。王大花那張帶著疲憊和擔憂的臉龐湊近了過來。
“醒了？感覺咋樣？”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星塵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旁邊立刻有人小心地給他喂了幾口溫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明，也加劇了頭部的抽痛，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瀕臨崩潰的“灶台”、那袋詭異的粉末、地底無儘的死寂與微光、強行撬動力量的撕裂感、以及最後那衝破一切的暗沉光柱…
“灶台…”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暫時穩住了，沒散架，但也跟死了差不多。”王大花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語氣沉重，“能量基本沒了，裂紋太多，修起來夠嗆。你小子可真敢乾，差點把自己和老家一塊報銷了。”
星塵眼中掠過一絲愧疚，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王大花按住了。
“彆亂動，老實躺著！你這身子骨現在比那灶台還脆！”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不過…也多虧了你那一下，不然咱們現在估計都在排隊喝孟婆湯了。”
這時，陳哈子、老摳和阿土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把後來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找到那個黑色圓盤和星碗異常反應讀取信息的事情說了一遍。
“…就那樣，星碗突然亮了一下，然後就讀出些亂七八糟的星圖和字，什麼‘豐饒播種’、‘守護者休眠’、還有‘它們醒了’、‘墓地在移動’…聽著就瘮人！”陳哈子比劃著說道。
星塵的瞳孔猛地收縮，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你們…說什麼？！‘豐饒播種艦’？‘守護者’？！那信息在哪？給我看看！”
他的反應如此劇烈，把眾人都嚇了一跳。王大花立刻讓人把那台還在待機狀態的老舊讀卡器拿了過來，將屏幕轉向星塵。
當星塵看到那副星圖碎片和那段殘缺的文字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還要蒼白，身體甚至開始微微發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深切的恐懼。
“真的是…真的是這個…”他喃喃自語，仿佛看到了某種傳說中的噩夢成真。
“星塵，這到底是啥？你認識？”王大花急切地問。
星塵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依舊帶著顫音：“我…我在一些極其古老、幾乎被銷毀的禁忌文獻殘篇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但一直以為那隻是神話傳說…”
他組織著語言，儘量用大家能聽懂的方式解釋：“‘豐饒播種艦’…傳說並非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高等文明，而是源自某個更古老、早已消失在時間長河中的‘先驅者’種族。他們並非進行星際殖民，而是…像是在執行某種宏大的宇宙播種計劃，在不同的星域播撒‘生命’或‘秩序’的種子…”
“而‘守護者’…據說是‘先驅者’留在各個播種區，用於守護那些‘種子’、維持區域穩定的強大造物…或者…武器。它們通常處於漫長的休眠期，除非遇到威脅到‘種子’存亡的重大危機，否則絕不會被喚醒。”
他看向那行“非授權喚醒協議…危險”的警告，臉色更加難看：“文獻中提到，任何試圖非正常喚醒‘守護者’的行為，都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因為它們的力量…是為了應對宇宙級彆的威脅而設計的，一旦失控，或者被錯誤喚醒，其本身就可能成為毀滅的源頭！”
礦洞裡一片死寂，隻有星塵虛弱卻清晰的聲音在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上。
“那…那‘它們醒了’和‘墓地在移動’…”阿土聲音發乾地問。
星塵搖了搖頭，眼神晦暗：“這部分…文獻中沒有明確記載。但結合地底那個…那個東西給我的感覺…極致的死寂中蘊含著一點生機…我懷疑…”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懷疑礦星地底埋藏的，根本不是什麼礦脈伴生的‘狂亂之根’，而很可能就是一個處於異常狀態的‘守護者’！它可能早在很久以前就因為未知原因被部分激活或者…損壞了？陷入了某種生與死之間的詭異平衡狀態，所以才表現出那種矛盾的屬性。”
“而‘它們’和‘墓地’…或許指的是其他‘守護者’？或者與‘先驅者’、‘播種計劃’相關的其他東西？文獻殘缺得太厲害，我無法確定。但無論如何，這信息都預示著極其不祥的可能！”
這個推論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他們一直苦苦對抗、試圖安撫的“狂亂之根”，其真麵目可能是某個遠古超級文明的恐怖兵器？而他們之前的探測和星塵最後的冒險借力，豈不是在刀尖上跳舞，甚至可能加速了某種災難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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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星圖，又是什麼？是“守護者”的休眠地點分布圖？還是…警告需要避開的危險區域？
“那…那咱們現在咋整？”老摳顫聲問道，感覺手裡的寶貝圓盤瞬間變得燙手無比。
星塵疲憊地閉上眼睛：“信息太少了…我們急需解讀出那份星圖的具體坐標和更多信息。但讀卡器太老舊，星碗似乎也隻是應激反應了一下，無法提供更多幫助…我們需要更專業的設備，或者…更強大的能量來激活它。”
但這恰恰是他們現在最缺乏的。礦脈能量枯竭，“灶台”瀕毀。
就在礦洞內被這驚人的秘辛和巨大的不確定性壓得喘不過氣時——
嗚——嗚——嗚——
一陣低沉而急促的警報聲，突然從主控台方向傳來！那是布置在礦星外圍最遠端、功耗極低的被動運動傳感器被觸發的警報！
“有東西靠近！速度極快！不是那三艘逃跑的偵察艦！新的信號！”負責監控的礦工驚恐地大喊起來。
所有人臉色劇變，猛地看向那幾塊勉強還能工作的屏幕。
隻見在代表遙遠星空的背景上，三個全新的、更加龐大、能量反應等級遠超之前“緘默者”偵察艦的光點，正以一種近乎空間跳躍般的恐怖速度，朝著礦星方向疾馳而來！它們的能量簽名冰冷、晦澀、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理性感，仿佛沒有任何情感，隻為某種目的而存在。
“觀察者…”星塵看著那獨特而強大的能量特征，失聲喃喃，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絕望的神色，“他們竟然真的派出了‘觀察者’…”
“‘觀察者’？是啥？比那‘緘默者’還厲害？”陳哈子急問。
“厲害得多…”星塵聲音乾澀，“‘緘默者’是刀，是來解決問題或清除目標的。而‘觀察者’…是眼睛，是‘智庫’最深層的眼睛…它們通常隻負責觀測和記錄那些無法理解、無法處理的極端現象或古老存在…它們本身，往往就意味著事件的危險等級已經提升到了…無法估量的程度。”
“它們的到來，通常隻意味兩件事：要麼，目標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值得不惜一切代價監控；要麼…目標危險到需要隨時準備…執行最終清除協議。”
一句話，讓礦洞內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內憂未解，真相未明，更大的外患，已然兵臨城下。
這一次，來的不再是揮舞利刃的強盜，而是懸於頭頂、冷漠注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礦星的命運，仿佛被卷入了一個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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