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眼前這血腥恐怖的景象驚得酒意瞬間消退了兩分,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地上金不換那張扭曲驚駭的死臉和那灘仍在蔓延的暗紅,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嘴唇哆嗦了幾下。
“死…死了?”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聲音嘶啞乾澀,帶著難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
這聲低語,在驟然安靜下來的隔間門口顯得格外清晰。
瞬間!
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如同無數道冰冷的探照燈光束,帶著審視、懷疑、恐懼和幸災樂禍,瞬間聚焦在這個落魄賭徒身上!
那把刀!他腰間那把沾滿油泥、毫不起眼的舊刀!雖然刀在鞘中,但那長度、那刀柄的形狀,在經驗豐富的捕快眼中,幾乎本能地與金不換咽喉上那道細長致命的切口產生了聯想!尤其是那切口邊緣詭異的灼燒感……舊刀?油泥?某種巧合?
醉鬼凶徒!他此刻的形象簡直是活脫脫的嫌疑犯模板——輸得精光、眼帶瘋狂、渾身散發著走投無路的亡命徒氣息!那茫然中帶著凶悍的表情,在血腥現場的映襯下,怎麼看都像是行凶後短暫的失神或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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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機昭然!賭坊老板,一個腦滿腸肥、此刻卻臉色煞白如紙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時也擠到了人前,他驚魂未定,綠豆眼在看到軒轅三光的瞬間爆發出指向性的光芒。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急於撇清關係,用尖利的、帶著顫抖的嗓音指著軒轅三光,對著東野軒和捕快們喊道:
“官爺!官爺!就是他!沒錯,就是這個殺千刀的醉鬼!金爺!金爺下午還跟他吵得不可開交!這爛賭鬼欠了金爺一大筆印子錢,利滾利早就是個無底洞了!他賴著不還,金爺下午當著好些人的麵罵得他狗血淋頭,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當時他就‘噌’地拔出了這把破刀,紅著眼珠子嚷嚷著要剁了金爺!那凶相,大夥兒都看見的!是不是?你們說是不是?!”他急切地轉向周圍。
幾個離得近的賭客,有的眼神閃躲,有的則為了討好或急於證明自己清白,紛紛點頭附和:
“是…是啊官爺,吵得可凶了!”
“金爺是罵得狠,這醉鬼當時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對,是拔刀了!我們都看見了!”
位置與“血跡”:軒轅三光此刻就站在發現屍體的隔間門口,距離金不換的屍體是最近的幾人之一!更“致命”的是,他那雙剛才還瘋狂拍打賭桌、抓著骰子的手,尤其是那隻一直死死按在刀柄上的右手,指關節處,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和周圍大片暗紅血跡的強烈視覺暗示下,赫然沾著一些暗紅發黑的汙漬!那汙漬粘稠,在燈光下似乎還帶著一點反光,在此時此刻的環境裡,像極了……剛剛沾染上、尚未乾涸的鮮血!然而,隻有軒轅三光自己知道,或者細心的觀察者稍後才會發現,那不過是經年累月積攢在桌麵上、被他輸急時拍打沾上的陳年油垢、汗泥,以及骰子上廉價紅漆的混合物。)
人證、物證、動機、時機、可疑的凶器、以及那“觸目驚心”的“血跡”……所有的矛頭,在電光火石之間,都無比精準地指向了軒轅三光!
東野軒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視人心。他周身散發出一股冰冷的壓迫感,右手穩穩地按在了腰間的雁翎刀刀柄上,拇指頂開了卡簧,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他沉聲喝道,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壓過了殘餘的嘈雜:
“拿下此人!仔細搜身!那把刀,給我繳了!小心他反抗!”
命令如山!
幾名如狼似虎的捕快早已蓄勢待發,聞令立刻猛撲上去!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兩人擒拿手臂,一人直取腰間刀柄!
軒轅三光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抓捕徹底驚住了,茫然瞬間被一種本能的、野獸般的凶性取代。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如同護住最後一塊腐肉的鬣狗。那隻沾滿“汙漬”的右手,非但沒有鬆開刀柄,反而攥得更緊,指節爆出可怕的青白色!他佝僂的身體猛地繃緊,下意識地向後撤步,渾濁的眼底,那抹難以捕捉的厲色驟然放大,充滿了原始的抗拒和一種瀕臨爆發的凶戾。
“刀…我的刀…”他嘶啞地重複著,聲音像是從磨砂鐵皮中擠出來,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那把裹滿油泥的燒火棍般的破刀,此刻在他手中,仿佛成了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捕快的手已經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冰冷鐵硬的觸感傳來。隔間內,金不換圓睜的雙眼空洞地望著屋頂,那抹靛藍色的綢緞碎片在他緊握的拳頭中,如同一個沉默而詭異的嘲諷。地上的水漬反射著微弱的光,那細微的白色粉末在血腥氣中幾乎難以察覺。門檻邊,那枚帶血的骰子,棱角上的暗紅刺眼奪目。
空氣凝固了。賭坊的喧囂徹底死寂,隻剩下捕快粗重的呼吸、軒轅三光野獸般的低吼,以及那無聲流淌的、象征著生命終結的暗紅血液。真相,似乎唾手可得,又仿佛被重重迷霧籠罩。東野軒緊盯著軒轅三光握刀的手和那“血跡”,眼神銳利如刀,心中卻警鈴大作——那傷口邊緣的焦痕,那突兀的靛藍綢緞,那來曆不明的水漬粉末……這一切,真的能簡單地歸咎於這個輸紅了眼的醉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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