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梁上劫_衣冠謀塚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7章 梁上劫(1 / 1)

巡察行軒後堂。

炭火在精銅獸爐中劈啪作響,橘紅的暖光驅散了遼州嚴冬滲入骨髓的寒意。慕婉兒正就著一盞琉璃燈翻閱醫案,阿爾忒彌斯倚在窗邊,銀眸映著窗外飄飛的細雪,指尖一枚薄如柳葉的飛鏢無聲旋轉。東野軒擦拭著他那把厚重如門板的環首刀,刀身映著火光,流轉著冷冽的暗芒。王景明則縮在離火爐最近的一張圈椅裡,捧著粗陶茶碗,正唾沫橫飛地講著連化城新近的市井趣聞,逗得幾個年輕差役忍俊不禁。難得的片刻閒暇,連穆之冷峻的眉宇也似乎被爐火熏染得柔和了幾分。沉水香清冽的幽韻與炭火的暖意交織,氤氳出一室難得的安寧。

玉麵閣天字號房。

連化城最負盛名的銷金窟,天字號房更是極儘奢華。上好的波斯地毯織金嵌寶,踩上去綿軟無聲。紫檀木的拔步床雕龍畫鳳,懸著價值千金的鮫綃紗帳。多寶格裡陳列著來自天南海北的奇珍異玩,空氣裡彌漫著昂貴的龍涎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李萬鵬情人慣用的香粉氣味。然而此刻,這極致的富貴窩卻被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鐵鏽腥氣籠罩。

玉麵閣屋頂。

寒風如刀,呼嘯著卷過連綿起伏的琉璃瓦頂,將昨夜的積雪刮起細碎的冰晶,打在臉上生疼。瓦片冰冷堅硬,俯瞰著下方連化城鱗次櫛比的屋宇和遠處白茫茫的鏡泊湖。這裡是寂靜的、隔絕的、屬於夜行者的領域。

王景明一個笑話剛講到關鍵處,後堂那扇厚重的橡木門被猛地撞開!寒風裹挾著雪沫倒灌而入,瞬間撲滅了爐火大半的暖意。所有人霍然抬頭。

玉麵閣的掌櫃花月,那張平日裡總是掛著八麵玲瓏、嬌媚可人笑容的臉,此刻慘白如紙,精心描畫的柳葉眉扭曲著,嘴唇不住哆嗦,發髻散亂,幾縷青絲黏在汗濕的額角。她像是被抽走了骨頭,全靠兩個同樣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夥計攙扶著,才勉強沒有癱倒在地。

“孤…孤大人!不好了!天…天字號房…”花月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李…李老爺…他…他死了!血…全是血啊!”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嚎啕而出,在驟然死寂的後堂裡回蕩,如同喪鐘敲響。那爐中炭火的劈啪聲,此刻聽來竟有幾分驚心動魄。王景明的笑容僵在臉上,茶碗裡的水潑了一身也渾然不覺。

穆之眼中最後一絲暖意瞬間凍結,化作深潭寒冰。“走!”一個字,斬釘截鐵,帶著凍結空氣的威嚴。他抓起玄青大氅,率先大步而出。東野軒如影隨形,巨刀已然在手。慕婉兒迅速收起醫案,拎起藥箱。阿爾忒彌斯指間的飛鏢消失無蹤,銀眸銳利如電。王景明抹了把臉,啐了一口,也趕緊跟上。

玉麵閣內已亂作一團,鶯鶯燕燕的嬌笑聲被驚恐的啜泣和壓抑的議論取代。天字號房外,幾個護院麵如土色,遠遠地守著,不敢靠近那扇緊閉的、仿佛通往地獄的雕花木門。

推開房門,濃重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浪潮,狠狠拍打在每個人的臉上。饒是見慣生死的穆之等人,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縮。

奢華的波斯地毯上,一大片暗紅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暈染、凝固,如同開在地獄入口的妖異之花。豪商李萬鵬,這個以精明狠辣、富甲一方聞名的胖子,此刻像一灘被抽去了骨頭的爛肉,仰麵倒在拔步床的腳踏邊。他那雙總是閃爍著算計光芒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滾圓,死死盯著房梁,瞳孔裡凝固著臨死前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致命的傷口在咽喉,一道狹長、深可見骨的割裂傷,皮肉外翻,邊緣極其平滑,幾乎將整個脖子切斷了一半。鮮血呈噴射狀,濺射得極高,染紅了垂落的昂貴絲綢帷帳,甚至有幾滴落在了床頂的雕花上,正緩緩滴落,發出輕微的“嗒…嗒…”聲,在這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瘮人。他肥胖的手指扭曲地摳著地毯的金線,似乎想抓住什麼,卻終究徒勞。

房間內並無激烈打鬥的痕跡。昂貴的擺設依舊整齊,多寶格上的珍玩一件未少。房門是從內部落下的黃銅門閂,此刻已被花月指使護院撞開。唯一通向外界的窗戶虛掩著,寒風正從縫隙中灌入,吹動著染血的紗簾。窗台上,赫然殘留著半枚清晰的腳印!腳印前端著力處深陷,沾著濕漉漉、顏色發暗的泥土,方向明確地指向窗外。泥土還很新鮮,甚至帶著一絲水汽。這景象,幾乎在無聲地宣告:凶手破窗而入,行凶之後,又倉皇地從窗戶逃逸,留下了這匆忙間的罪證。

幾個隨後趕到的衙役下意識地望向窗外,仿佛凶手的身影還殘留在風雪之中。花月捂著臉,嗚咽聲更大了,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定…定是那殺千刀的飛賊…從…從窗戶…”

然而,銀眸的少女並未被這看似順理成章的推論所吸引。她像一尊沒有溫度的冰雪雕塑,無聲地在血腥的房間裡移動。那雙異於常人的銀灰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過濾著所有無關的乾擾——刺目的血跡、奢華的陳設、甚至死者的慘狀。她的視線一寸寸掃過光潔的地板、華麗的壁飾,最終,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緩緩上移,定格在房間正上方、那根靠近死者床榻位置的、粗大的楠木房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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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木上積著一層不算厚的灰塵,這是難以觸及的高處死角。然而,就在那積塵的表麵,幾點極其細微、如同被甩上去的、呈現完美扇狀輻射形態的新鮮血點,如同雪地裡綻放的幾朵暗紅梅花,刺眼地烙印在那裡!這血跡的位置——正下方就是李萬金倒斃之處;這血跡的形態——標準的、由高速飛濺液體撞擊硬物形成的噴濺狀!阿爾忒彌斯眼神一凝,這絕非死者咽喉傷口在地麵噴濺所能達到的高度和角度!她立刻轉向東野軒,無需言語,一個眼神已傳遞所有信息。

東野軒心領神會。他深吸一口氣,魁梧的身軀不見絲毫笨拙,足尖在紫檀桌案邊緣一點,整個人如同大鵬般拔地而起,輕飄飄地落在橫梁之上,竟未激起多少灰塵。他單膝跪在冰冷的梁木上,從懷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牛角管,拔開塞子,將裡麵細膩的白色石粉類似現代指紋粉)小心地吹撒在梁上血跡周圍的積塵區域。

白色的粉末如同薄霧般覆蓋了深色的梁木。奇跡般地,幾道清晰的、平行排列的壓痕和摩擦痕跡在粉塵下顯現出來!壓痕寬約一指,中間略深,邊緣的灰塵被規則地劃開、壓實,形成明顯的勒溝狀。摩擦痕則沿著壓痕邊緣延伸,顯示出繩索曾被反複拖拽移動的跡象。這些痕跡的位置,精準地對應著下方李萬金咽喉致命傷的正上方!東野軒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丈量著痕跡的寬度和深度,臉色凝重。這絕非年久積塵的自然形態,而是繩索在近期、在重壓下留下的無法磨滅的烙印!

穆之的目光從梁上收回,緩步踱至那扇虛掩的窗邊。他並未急於察看窗外,而是如同鑒賞一件藝術品般,俯身仔細端詳窗台上那半枚“決定性”的泥腳印。他看得極其專注,甚至從袖中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輕輕撥弄腳印邊緣的濕泥。

“腳印前端著力點清晰,五趾印痕雖模糊但輪廓可辨,方向明確指向窗外,符合向外躍出的動作…”穆之低沉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響起,如同冰麵下的暗流,“然而…”他話音一轉,銀針指向腳印與窗框內沿相接的細微處,“泥漬如此新鮮濕滑,若凶手真是倉皇間踩踏窗台借力躍出,此處邊緣必然留下蹬踏導致的泥痕擴散或變形。可諸位請看,這腳印邊緣,尤其是靠近房間內側的後跟部分,邊緣光滑得如同刀切,與窗框內沿的木材之間,竟無半點泥漬沾染或擠壓的痕跡…”他抬起頭,目光如冷電般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花月那張依舊慘白、卻眼神閃爍的臉上,“這腳印,不像是踩上去的,倒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的。”他直起身,望向窗外被寒風攪亂的鉛灰色天空和連綿的屋頂,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這精心布置的迷障,“非是破窗而入,而是…從天而降。”“從天而降”四個字,如同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花月的身軀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王景明不知何時也湊到了窗邊。他沒有穆之的細致入微,卻有著混跡底層磨礪出的、如同獵犬般的敏銳直覺。他無視那濃重的血腥和昂貴的熏香,竟直接將鼻子湊近那半枚腳印,用力地嗅了嗅,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

“大人,”他直起身,搓了搓凍得發紅的鼻尖,語氣肯定,“這泥…味兒不對!除了尋常街麵的土腥,還摻著一股子…河溝淤泥特有的水腥氣、腐草爛葉子味兒,仔細聞,還有點兒…死魚爛蝦漚久了的那種淡淡惡臭!”他環視著這金碧輝煌的天字號房,撇了撇嘴,“咱們這玉麵閣,可是連化城頭一份兒的乾淨地界,周圍都是青石板鋪就的大街,哪來的這種爛泥塘子裡的臭泥巴?這味兒…倒像是城南‘烏衣巷’那邊,挨著臭水溝子邊上才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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