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爺呷了口酒,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了然:“生麵孔?手腳麻利?上房揭瓦?”他慢悠悠地嚼著豬頭肉,“倒是有那麼一個。小半個月前吧,一個外鄉佬,說話帶點北邊腔。落腳在巷尾孫寡婦那破柴房。人精瘦,眼神跟鉤子似的,看人發毛。出手倒是不小氣,租那破地方,給的銀錢夠租半年了。”
“哦?”王景明眼睛一亮,“這人…有啥特彆之處?”
“特彆?”臨爺嗤笑一聲,“深更半夜才回來,走路沒聲兒。有天早上,孫寡婦掃院子,看他那雙快靴,沾滿了咱巷口臭水溝邊的爛泥巴,臭烘烘的。還有…”臨爺壓低了聲音,“這小子找過‘鐵手張’!”
“鐵手張?”王景明心中一動,那可是專門給江湖人打造奇門家夥的鐵匠,手藝好,嘴也嚴。
“對!神神秘秘的,打了幾樣東西,用黑布裹著。不過鐵手張有次喝多了跟我嘮叨過一嘴,說那玩意兒…像是‘飛天爪’的鉤子,但要更精巧,鉤刃帶倒刺,能死死咬住木頭梁子!嘖嘖,這路數…”臨爺沒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這人叫啥?或者有啥外號沒?”王景明追問。
疤爺眯著眼想了想:“名兒不知道。不過有次聽巷口幾個混混議論,好像叫他…‘灰鷂’?對,就是這名兒!說這人竄房越脊的本事,跟鷂鷹似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灰鷂”!王景明心中豁然開朗。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幾年前在關外道上也算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以輕功卓絕、高來高去、專乾些偷盜暗殺的勾當聞名。隻是近兩年銷聲匿跡,江湖傳言是被某個大人物收編了。定製特製飛爪、落腳烏衣巷沾腐泥、高絕身手、綽號“灰鷂”——所有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王景明用市井的絲線瞬間串聯成串!
帶著烏衣巷的收獲,王景明風風火火趕回巡察行軒。正好阿爾忒彌斯也帶著屋頂勘察的詳細記錄和關鍵物證桑皮紙包著的積塵樣本)回來。
當王景明將“灰鷂”的情報和阿爾忒彌斯關於地字號房頂瓦片被移動的發現一並彙報後,整個案件的脈絡在穆之腦中瞬間清晰起來。
穆之走到巨大的城圖前,拿起朱筆,在玉麵閣地字號房頂畫了一個圈,又從天字號房梁畫了一條虛線垂至李萬金倒斃的位置,最後箭頭指向窗外。
“真相已明。”穆之的聲音沉穩而冰冷,帶著洞穿迷霧的力量:
“凶手,便是這‘灰鷂’。其作案過程如下:”
蟄伏:“他利用玉麵閣人流複雜之便,或提前數日,或於案發當日黃昏前,設法潛入當時無人租住的‘地字號’房內潛伏。此步相對容易,玉麵閣雖有護院,但主要防範外賊和維持秩序,對空置房間的日常巡查未必嚴密。”
登頂:“夜深人靜,目標李萬金已在天字號房安寢或即將安寢)。雲中鷂從地字號房內悄然攀上房梁,推開窗戶或利用其他方式),無聲無息翻上屋頂。”
開道:“他來到地字號房頂預先選定的位置靠近女兒牆內側,相對隱蔽),利用特製的工具可能包含薄刃撬棍),小心地掀起那三片厚重的琉璃瓦,在屋頂打開一個僅容繩索通過的狹窄‘天窗’。”
懸索:“他將特製的精鋼飛爪帶倒刺,確保牢固)固定在相鄰屋頂堅固的構件如屋脊獸、粗壯椽子)或地字號房頂自身堅固處。繩索垂下,穿過掀開的瓦口,垂入天字號房內。”
倒懸:“他雙手緊握繩索,身體倒懸而下,如同夜行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潛入天字號房梁之上。繩索在梁木上留下必然的勒壓和摩擦痕跡。”
獵殺:“他在梁上靜待時機,如同最有耐心的獵手。當李萬金起身走近床榻可能是如廁、喝水或準備就寢),暴露在預設的‘殺戮窗口’時,雲中鷂瞬間再次垂降,身體倒懸至合適高度,左手或右手)持那薄如柳葉的特製利刃,自左上方精準斜拉!一刀割喉!噴濺的鮮血部分濺上房梁,成為無法抹去的罪證。”
遁影:“得手瞬間,他憑借強大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借繩索猛地回蕩!身體如同被無形之手拉回,迅速通過屋頂的瓦口,回到地字號房頂之上。”
湮跡:“他迅速蓋好那三片琉璃瓦,儘力恢複原狀。但細微的移位和積塵的斷裂,終究留下了破綻。”
迷蹤:“最後,為了混淆視聽,將調查引向錯誤方向,他可能事先準備了沾染烏衣巷腐泥的鞋底,在逃離玉麵閣前或由內應協助),在混亂初起、眾人注意力被吸引時,於天字號房窗台上,‘精心’印下了那半枚指向窗外的泥腳印,偽裝成外部飛賊破窗而入的假象!”
穆之放下朱筆,目光如炬:“此手法大膽、精密,充分利用了環境、工具和心理盲區。若非梁上血跡、繩索勒痕、瓦片移位這三處鐵證,以及王景明追查到的特殊泥土與‘雲中鷂’線索,幾乎便要被他金蟬脫殼,嫁禍於虛無的‘飛賊’了。”
他環視眾人,聲音斬釘截鐵:“目標鎖定——‘雲中鷂’!此人武功高強,尤其輕功卓絕,且心狠手辣。東野、阿爾忒彌斯,密切監控烏衣巷及孫寡婦柴房!王景明,深挖‘雲中鷂’在連化城可能的其他落腳點及關係網!此人,必須儘快緝拿歸案!”
行軒內的空氣瞬間緊繃,狩獵,正式開始。
喜歡衣冠謀塚請大家收藏:()衣冠謀塚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