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目擊者的盲區_衣冠謀塚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衣冠謀塚 > 第75章 目擊者的盲區

第75章 目擊者的盲區(1 / 1)

京城的冬,來得暴戾。幾場朔風卷著雪粒子劈頭蓋臉砸過,天地便徹底封凍。風如同裹了碎冰的刀子,刮過街巷,鑽進骨頭縫裡,帶起一片刺骨的寒顫。城西的“貓兒巷”,蜷縮在京城最醃臢的角落,此刻更是被凍成了一根僵硬的、散發著餿臭的冰棱子。逼仄的巷道兩側,低矮的土坯房瑟縮著,牆皮凍得皸裂剝落,露出裡麵凍得硬邦邦的黃泥草梗。汙水溝早已凝固,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灰黑色雪沫,混雜著凍硬的爛菜葉和不明穢物,那股混合著腐敗與冰凍的腥臊氣,在凜冽的寒風裡凝成一股令人作嘔的、鐵鏽般的腥氣。青石板路坑窪處積著半凍的冰水混合物,倒映著鉛灰色的、壓得極低的天空,死氣沉沉。

就是在這條連野狗都嫌凍爪子的陋巷深處,一樁血腥命案,如同冰錐般刺破了死寂的黎明。

死者是個年輕女子,名叫翠娥,是巷尾那家半死不活的“悅來”小酒館的幫傭。發現她的是更夫老孫頭。天剛蒙蒙亮,灰白的光線勉強刺透濃重的寒氣,老孫頭佝僂著腰,挑著沉重的糞桶,一步一滑地挪到貓兒巷口。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猛地鑽進他凍得發麻的鼻孔!他心頭一哆嗦,壯著膽子,踩著結冰的路麵,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裡挪了幾步。借著微弱的天光,他赫然看見翠娥仰麵躺在巷子中間一個積滿汙穢冰碴的大坑旁!胸口……直挺挺地插著一把生滿暗紅鏽跡的殺豬刀!刀身幾乎完全沒入!暗紅色的血……早已凝固,在她身下洇開一大片暗褐色的冰坨!把坑裡半凍的臟汙冰水都染成了詭異的暗紅!她眼睛瞪得溜圓,空洞地望著鉛灰色的天穹,死不瞑目!那張年輕的臉龐凍得青紫,嘴唇微張,仿佛凝固了最後一聲無聲的呐喊!

“殺……殺人啦——!”老孫頭淒厲的尖叫,如同破鑼,瞬間撕裂了貓兒巷凍僵的死寂!

恐慌如同瘟疫,在刺骨的寒風中迅速蔓延。順天府捕頭趙鐵山帶著衙役,踩著嘎吱作響的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時,現場已被聞訊而來的街坊圍得水泄不通,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懼和凍出來的青紫。

現場勘查,觸目驚心。翠娥的屍體倒在汙水冰坑邊,身上那件單薄的、洗得發白的碎花薄襖被血浸透了大半,此刻已凍得硬邦邦,緊緊貼在僵硬的軀體上。致命傷是胸口正中的一刀,直刺心臟,刀口猙獰,邊緣有撕裂傷,顯然是凶手力量極大,且帶著刻骨的恨意,在極寒中瞬間凝固了傷口。凶器——那把沾滿凝固血汙和汙泥冰碴的生鏽殺豬刀,就那樣直直地插在屍體胸口,刀柄上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死者右手緊握成拳,指關節因寒冷和臨死前的用力而呈現出青白色。仵作孫老費了好大勁,才用熱毛巾敷著,勉強掰開那凍僵的手指。掌心,死死攥著一小片…深藍色的、質地粗糙的…粗布碎片!邊緣參差,像是…從什麼衣物上硬生生撕扯下來的!布片也凍得硬挺。

“趙頭兒!”一個衙役在巷口踩著冰碴喊道,“巷口地上…有血跡!凍住了!還有…腳印!在雪泥上!很雜亂!但…有倆特彆清楚!”

趙鐵山立刻帶人過去。果然,在巷口相對避風、積雪較薄的青石板上,發現了幾滴暗紅色、已完全凍結的血珠!血跡旁邊,是幾枚深深印在薄雪和泥濘混合物上的腳印!腳印很大,鞋底紋路粗糙雜亂,邊緣沾著汙泥,一看就是常年不修邊幅、穿著破爛鞋子的人留下的。腳印的方向…清晰無比地指向巷內!更關鍵的是,其中兩個腳印格外深陷、完整,仿佛有人特意用力踩實!

“追!”趙鐵山眼神一厲,順著腳印和零星凍結的血滴追蹤。腳印在凍得硬邦邦的巷子裡七拐八繞,穿過堆積的凍雪和垃圾,最終…消失在巷子深處一堵半塌的、掛著冰溜子的土牆後麵!土牆後麵…是一個用破木板和漏風的爛油氈勉強搭起來的…勉強能稱之為“窩棚”的地方!窩棚縫隙裡,正絲絲縷縷地往外冒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汗臭、黴味、劣質酒氣和人體餿味的刺鼻氣味!

“出來!”趙鐵山厲喝一聲,猛地掀開那塊凍得硬邦邦、搖搖欲墜的油氈布!

一股惡臭的熱氣撲麵而來!窩棚角落裡,一堆散發著酸腐氣味的破爛棉絮裡,蜷縮著一個黑影!那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臉上糊滿了泥垢和凍瘡,看不清麵容。他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臟得包漿、凍得冰手的酒葫蘆,渾身散發著濃烈到刺鼻的酒氣,正鼾聲如雷!對衙役的闖入和刺骨的寒風,毫無反應!仿佛凍死過去一般!

“就是他!”趙鐵山眼神如刀,指著那醉死過去的流浪漢,“拿下!潑醒他!”

衙役們忍著惡臭,如狼似虎般撲上去,將那凍得半僵的流浪漢從破棉絮裡拖了出來,冰冷的鐐銬瞬間鎖住他凍得發紫的手腕。一瓢刺骨的冰水當頭澆下!

“呃啊——!”流浪漢猛地一個激靈,茫然地睜開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衙役、閃著寒光的刀劍和周圍指指點點、凍得跺腳的街坊,嚇得渾身篩糠般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語無倫次:“官…官爺…饒命…小的…小的沒…沒殺人啊…冷…冷死我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沒殺人?”趙鐵山冷笑一聲,指著流浪漢那雙沾滿泥汙冰碴、鞋底紋路與現場那兩個最深腳印完全吻合的破草鞋,“這腳印!是你的吧?!巷口的血!巷子裡的血!還有…”他一把扯過流浪漢身上那件同樣臟汙不堪、打著無數補丁、袖口處還掛著冰珠的深藍色粗布褂子!在褂子右袖口處…赫然有一道新鮮的、被撕裂的口子!邊緣參差不齊!形狀大小…與翠娥凍僵手掌中那片深藍布片…幾乎嚴絲合縫!

“鐵證如山!”趙鐵山厲聲道,聲音在寒風中格外刺耳,“人贓並獲!帶走!”

流浪漢被衙役粗暴地拖走,一路哭嚎喊冤,聲音淒厲沙啞,卻被呼嘯的寒風和圍觀人群憤怒的唾罵聲淹沒。

“殺千刀的!凍死鬼投胎!我就知道是他!”

“這老酒鬼!整天在巷子裡晃蕩!偷雞摸狗!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翠娥多好的姑娘啊!大冷天的…就這麼沒了!天殺的畜生!”

“官爺!一定要把這凍不死的禍害千刀萬剮!給翠娥報仇啊!”

人證腳印、布片)、物證凶器、現場血跡)俱全,凶手流浪漢)當場擒獲,且人贓並獲!案子…似乎簡單明了得如同這凍硬的冰麵!順天府上下,都鬆了口氣,隻覺這凍死人的案子總算能結了。趙鐵山更是連夜突審,凍得手腳發麻也顧不上,隻想儘快結案。

然而,當趙鐵山將帶著寒氣、墨跡似乎都凍得發僵的卷宗呈報給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孤穆之時,這位以明察秋毫著稱的鐵麵禦史,卻對著炭盆搓了搓凍得微紅的手,眉頭緊緊鎖起。

“趙捕頭,”穆之放下卷宗,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窗外飄落的細雪,“此案…未免太過順利了。順利得…像是有人…特意在這冰天雪地裡…搭好了戲台子。”

“順利?”趙鐵山一愣,凍得發木的臉頰抽動了一下,“大人…人證物證俱在!那老癩子…被抓時醉得不省人事!身上帶著血!衣服也被撕破了!鐵證如山啊!這大冷天的…”

“鐵證如山?”穆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打斷了他,“恰恰是這‘鐵證’…在寒冬臘月裡…顯得格外紮眼!完美得…像是有人…精心布置好…凍硬了…送到我們麵前的!”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著京城輿圖的牆前,指尖精準地點在貓兒巷那一點上,仿佛能感受到那裡的刺骨寒意:“第一,凶器!一把生鏽的殺豬刀!如此顯眼!如此具有指向性!凶手行凶後…為何不帶走?反而直挺挺地插在屍體上?是慌亂?還是…生怕我們看不見?這冰天雪地,帶走一把刀…很難嗎?留在現場…倒像是…生怕我們找不到凶器!”

“第二,布片!”穆之目光如電,“翠娥臨死前…拚死撕下凶手衣袖的布片!這…是反抗!是留下證據!但…為何偏偏是衣袖?凶手行凶時…翠娥…是如何在瀕死之際、凍得肢體僵硬的情況下,精準地撕下他衣袖的?而且…那布片…為何如此完整?邊緣…為何如此…‘新鮮’?像是…剛撕下來不久?在那種極寒環境下,布料凍硬,撕扯必然留下毛糙斷口,可這布片…邊緣雖參差,卻無凍硬撕裂的典型毛刺!更像是…事先撕好,再塞進死者手裡的!”

“第三,腳印!”穆之聲音陡然轉冷,帶著洞穿迷霧的寒意,“巷口到窩棚…一路血跡腳印!清晰無比!尤其是那兩個最深最完整的!如同…雪地裡插好的路標!直指那流浪漢的窩棚!一個醉醺醺的凶手…行凶後…慌不擇路…在凍滑的巷子裡…還能留下如此清晰、甚至特意加深的足跡?更可笑的是…他逃回那漏風的窩棚…不是立刻銷毀證據或取暖…而是…抱著冰涼的酒葫蘆…倒頭就睡?凍不死他?!”

一連串精準、如同冰錐般的質疑,瞬間刺穿了趙鐵山凍得有些麻木的思維!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內裡的棉衣!是啊!太順利了!順利得…在這寒冬裡透著一股邪門的詭異!

“還有…”穆之目光掃過卷宗上記錄的“目擊者”證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麵,“那三個…信誓旦旦…在‘天剛蒙蒙亮’、凍得人睜不開眼的時候,看到流浪漢尾隨翠娥進入巷子的…目擊者…他們的眼睛…是裝了火炭嗎?看得如此真切?證詞…嚴絲合縫…毫無破綻?在這凍死人的清晨?”

疑雲,如同貓兒巷上空終年不散的、此刻更顯濃重的陰霾與寒氣,沉甸甸地籠罩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這冰封雪蓋下的血案,絕非表麵那般簡單。

喜歡衣冠謀塚請大家收藏:()衣冠謀塚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最新小说: 四時鮮 睡了全球首富,他居然是初哥! 對不起,我是原魔,玩原神玩的 大小姐重生選夫,小小硬漢拿捏拿捏 胎穿古代逃荒,很苟! 破產後,我成了頂流明星 橫跨大小球時代,庫裡鯊魚的結合 土中雲中她的裙中 重生七零,大院美人靠靈泉養夫驚全場 同時穿越:我在國產區橫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