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光澤漫反射在呂明遠的側臉,將他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切割得愈發銳利。全息屏幕上,關於“雲天集團創始人葉雲天於實驗室事故中不幸罹難”的新聞推送正被無數媒體轉載、發酵,紅色的“突發”標識像一簇簇跳動的火焰,灼燒著這個剛剛失去“靈魂”的商業帝國,也映照著呂明遠眼底深處難以捉摸的光。
他成功了。
這個念頭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卻沒有激起預想中的狂喜巨浪,隻漾開幾圈蒼白而無力的漣漪,便迅速歸於沉寂。
實驗室的空氣裡還殘留著數據燒毀的焦糊味,那是“雲天3號”核心程序崩潰時留下的痕跡。那曾是葉雲天最引以為傲的作品,是足以改變人類信息交互模式的跨時代技術,如今卻成了葬送他自己至少,是那個被所有人認為是他的“分身”)的墳墓。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呂明遠,葉雲天那個幾乎被世界遺忘的雙胞胎弟弟。
“遺忘”,這個詞像一根細小的針,總能精準地刺中呂明遠心臟最柔軟也最疼痛的地方。不,他不是被遺忘,他是被“拋棄”的。這個認知如同烙印,從他記事起就刻在了骨血裡。
他還記得那個模糊的午後,陽光透過陌生窗戶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個自稱是他“大伯”的男人,將他交到一對麵容和善卻眼神疏離的夫婦手中。他死死攥著衣角,哭喊著要找媽媽,要找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總是搶他半塊饅頭的哥哥,可回應他的隻有大伯沉重的歎息和一句模糊不清的“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要聽話”。
從那天起,“葉雲帝”這個名字被封存,世界上多了一個叫“呂明遠”的孩子。養父母待他不算差,有飯吃,有衣穿,卻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他像一株被移栽到陌生土壤裡的植物,努力汲取養分,卻總也長不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他敏感、多疑,像隻豎起尖刺的刺蝟,用警惕包裹著內心深處那片巨大的荒蕪。
“被拋棄”的執念,是他人生軌跡上最頑固的導航係統,一路將他引向越來越狹窄、越來越陰暗的角落。他看著電視裡、報紙上那個叫“葉雲天”的男人,看著他年紀輕輕便創立雲天集團,看著他談笑風生間推動著科技的進步,看著他被鮮花、掌聲和“天才”的光環簇擁——那一切,本該也有他的一份,不是嗎?他們是從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憑什麼葉雲天就能擁有完整的家庭、光明的前途,而他隻能在旁人若有似無的打量中,咀嚼著被遺棄的苦澀?
嫉妒像藤蔓一樣瘋長,纏繞著他的心臟,勒得他喘不過氣。他開始瘋狂地學習,瘋狂地追趕,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對尖端科技的鑽研中。他要證明,他不比葉雲天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可每當他取得一點成就,轉頭看到葉雲天又站上了更高的山峰時,那點成就感便會瞬間被更深的挫敗和怨恨吞噬。
他加入了雲天集團的競爭對手公司,憑借著與葉雲天相似的天賦和一股狠勁,很快嶄露頭角。但這遠遠不夠。他要的不是“相似”,而是“超越”,是“顛覆”。他要讓葉雲天也嘗嘗從雲端跌落的滋味,要讓他明白,被剝奪、被拋棄是什麼感覺。
於是,他開始策劃一場漫長的複仇。利用一次技術交流的機會,他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雲天集團的核心數據庫,像一個最耐心的獵手,一點點搜集著關於“雲天3號”的機密信息。那項技術的複雜與精妙讓他咋舌,也讓他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燒得更旺——葉雲天,你果然還是這麼礙眼。
他花了三年時間,才完全吃透“雲天3號”的底層邏輯,然後,他親手為這個“完美造物”植入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段偽裝成冗餘代碼的病毒程序。它不會立刻發作,隻會在特定的指令下,從內部瓦解整個係統的防禦,最終導致核心芯片過載燒毀。
他計算好了一切,選擇在葉雲天親自進行最終壓力測試的那天,遠程激活了病毒。
屏幕上跳出係統崩潰的紅色警報時,他正坐在自己陰暗的辦公室裡,手裡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咖啡。他想象著葉雲天驚慌失措的表情,想象著外界的嘩然,想象著雲天集團股價暴跌的慘狀……可預想中的快意遲遲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茫然。
他贏了嗎?好像是。葉雲天死了,雲天集團陷入混亂,他所在的公司股價應聲上漲,老板拍著他的肩膀,稱讚他是“最大的功臣”。
可為什麼,心臟像是被挖空了一塊,風從裡麵穿堂而過,發出嗚嗚的哀鳴?
他想起小時候,在那個短暫的、與葉雲天共處的記憶碎片裡,有一次他摔倒了,哭得驚天動地,是那個和他長得一樣的小男孩,笨拙地用袖子擦去他的眼淚,奶聲奶氣地說:“弟弟不哭,哥哥給你糖吃。”那顆水果糖的甜味,是他童年記憶裡為數不多的暖色,卻被後來漫長的孤獨和怨恨衝刷得幾乎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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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自己,那都是假的。葉雲天不過是運氣好,留在了親生父母身邊雖然他們後來也不在了,但至少他擁有過),而他,被像丟棄垃圾一樣丟了出去。他所承受的所有冷眼、所有委屈、所有掙紮,都該由葉雲天來償還。
他將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葉雲天,歸咎於那次“拋棄”。他看不見自己每次午夜夢回時,眼角不自覺滑落的淚水,那是對溫暖的渴望;他看不見自己在看到與“家”相關的場景時,心中瞬間湧起的刺痛,那是對歸屬感的奢求。他用一層又一層的仇恨武裝自己,以為這樣就能變得強大,就能填補內心的空洞。
他甚至從未想過,當年的分離,或許真的不像他想的那樣。那個將他送走的大伯,眼神裡除了無奈,是否還有彆的什麼?那個偶爾出現在他生活中、幫他解圍卻又匆匆離去的“陌生大叔”,真的隻是巧合嗎?那份匿名寄來的、恰好支付了他高額住院費的彙款單,背後又藏著怎樣的故事?
這些念頭,曾像微弱的星火,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卻都被他用更洶湧的怨恨撲滅了。他寧願相信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惡意,寧願相信葉雲天的成功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也不願去觸碰那可能存在的、被他忽略的真相。
因為承認真相,就意味著要推翻自己幾十年來賴以生存的信念,意味著要承認自己這些年的掙紮和報複,或許都源於一個巨大的誤會。那太可怕了,比被拋棄本身更讓他難以承受。
所以,他選擇了繼續活在自己構建的仇恨牢籠裡。他懲罰葉雲天,更像是在懲罰那個曾經軟弱、曾經渴望被愛卻不得的自己。他以為摧毀了葉雲天,就能得到解脫,卻不知那把刺向兄長的刀,早已先一步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全息屏幕上的新聞還在滾動,葉雲天的生平被一遍遍回顧,他的成就被反複提及。呂明遠關掉屏幕,實驗室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通風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是在為誰默哀,又像是在預示著,這場由仇恨引發的錯位人生,遠未到落幕的時候。他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然轉向了另一條軌道——一條通往真相,也通往救贖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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