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冷光慘白地鋪在呂明遠的臉上,他還沒從“葉雲天已死”的震驚與那股莫名的空洞感中完全抽離。指尖殘留著遠程操作終端的冰涼,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雲天3號”核心熔毀時那股金屬與數據燒焦的混合氣味。他贏了,以一種近乎慘烈的方式,向那個他恨了半生的兄長討還了“被拋棄”的債。可為什麼,心臟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浸滿冰水的海綿,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道極細微的嗡鳴從實驗室角落傳來。那聲音不像是任何已知設備的運行聲,更像是某種能量場在空間中撕開縫隙時的震顫。呂明遠猛地抬頭,隻見原本空置的實驗台中央,不知何時懸浮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金屬球。它通體銀白,表麵流淌著淡淡的流光,像是凝固的月華,卻又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科技質感——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技術層級,遠超雲天集團現有的任何造物。
“那是什麼?”呂明遠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那枚金屬球。他確定自己的安保係統沒有被觸發,這東西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金屬球突然微微震顫,一道柔和的白光從中射出,籠罩了呂明遠的頭部。他想躲閃,卻發現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意識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拉扯,天旋地轉間,周圍的實驗室景象如潮水般退去。
“彆緊張,呂明遠。”一個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平靜,溫和,卻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厚重感。
呂明遠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聲音,是葉雲天!
“你沒死?!”他的意識在尖叫,憤怒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慌亂交織在一起,“這是你的新把戲?想裝神弄鬼嚇我?”
“我是否‘死亡’,對你而言或許沒那麼重要。”葉雲天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重要的是,有些事,你該親眼看看了。”
拉扯感驟然停止。
呂明遠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破敗的棚戶區裡。說是“站”,其實更像是意識的懸浮——他能清晰地感知周圍的一切,卻碰不到任何東西,身體仿佛成了透明的影子。
刺骨的寒冷瞬間包裹了他。這不是實驗室空調的冷,而是那種能鑽進骨頭縫裡的冬夜嚴寒。鉛灰色的天空低垂著,看不到一絲星光,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結了薄冰的泥濘小路上投下慘淡的光暈。四周是低矮的、用廢舊板材和油氈搭成的棚屋,很多連完整的窗戶都沒有,寒風穿過縫隙,發出嗚嗚的嘶吼,像是無數冤魂在哭泣。空氣中混雜著煤煙、垃圾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貧窮與絕望的氣息。
這地方……有些熟悉。呂明遠的意識泛起一陣模糊的刺痛,像是被遺忘的記憶碎片在掙紮。他好像……在這裡待過?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傳入耳中。聲音來自不遠處一個更為破敗的棚屋——說是棚屋,其實更像是用幾根木棍撐起的遮雨棚,半邊已經塌了,露出裡麵堆積的乾草。
呂明遠的意識不受控製地飄了過去。
然後,他看到了“他”。
一個極其瘦小的孩子,蜷縮在冰冷的乾草堆裡。那孩子最多隻有六歲,身上裹著一件破爛不堪的棉襖,棉花從無數破洞裡露出來,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小臉凍得青紫,嘴唇乾裂起皮,早已失去了血色。他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甚至凝結著細小的冰粒,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胸口起伏幾乎難以察覺。
那是……年幼的自己?
呂明遠的意識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瞬間一片空白。他記憶裡關於童年的畫麵,大多是被養父母領走後的場景,而在此之前,隻有一片混沌的冰冷和饑餓。他模糊地記得自己好像流過很多淚,喊過“媽媽”和“哥哥”,但回應他的隻有無儘的寒冷和黑暗。他一直以為,那段日子,自己是被徹底拋棄在原地,任其自生自滅的。
可眼前這一幕,比他記憶裡的“冰冷”更具體,也更殘酷——這個年幼的葉雲帝,分明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儘頭,隨時都會被這無情的寒冬吞噬。
“原時間線裡,你沒能撐過這個夜晚。”葉雲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饑餓和嚴寒,會在這裡終結你的生命。”
呂明遠的意識劇烈地波動起來。憤怒,不甘,還有一絲隱秘的恐懼。他想反駁,想說這都是葉雲天編造的謊言,可眼前那具年幼身體的脆弱與絕望,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心臟抽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打破了棚戶區的死寂。
一個稍大些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從泥濘的小路上跑來。他看起來也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同樣穿著單薄的衣服,小臉凍得通紅,鼻尖掛著晶瑩的鼻涕。他跑得很急,胸口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消散,腳下的泥水濺濕了他的褲腿,甚至滲進了破舊的草鞋裡,但他毫不在意,隻是朝著這個破敗的棚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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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個孩子跌跌撞撞地衝進棚屋,撲到乾草堆前時,呂明遠的意識徹底僵住了。
那是……年幼的葉雲天。
雖然比記憶中更瘦小,更稚嫩,但那張臉,那雙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能清晰地辨認出來。
“雲帝!雲帝!”少年葉雲天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長時間奔跑後的喘息,他跪在乾草堆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顫抖著探向年幼葉雲帝的鼻息。
當感覺到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氣流時,少年葉雲天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雲帝,你醒醒……彆睡……”他哽咽著,手忙腳亂地解開自己懷裡緊緊抱著的東西。
那是一塊用乾淨的布包著的東西,打開後,是半塊已經有些發硬的饅頭。還有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明顯更厚實暖和的棉布。
“哥……哥給你帶吃的來了……”少年葉雲天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寒冷而微微發顫,他把棉布小心翼翼地蓋在年幼葉雲帝的身上,然後拿起那半塊饅頭,湊到嘴邊,用自己的牙齒一點點咬碎,再用舌頭舔濕,讓饅頭變得柔軟一些,才笨拙地、一點點地喂到年幼葉雲帝的嘴邊。
“雲帝,張嘴……吃一點……吃了就有力氣了……”他耐心地重複著,眼神裡充滿了焦急和恐懼,淚水一滴滴落在年幼葉雲帝冰冷的臉上,“娘說了,要好好照顧你……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年幼的葉雲帝似乎被食物的氣息刺激到了,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艱難地吞咽著。
看到弟弟有了反應,少年葉雲天像是看到了希望,他把剩下的小半塊饅頭小心地放在一邊,然後脫掉自己那件同樣破舊但相對乾淨的外套,緊緊地裹住年幼的弟弟,再將自己小小的身體貼上去,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幾乎凍僵的小小身軀。
“暖和點了嗎?雲帝……”少年葉雲天把臉埋在弟弟的頸窩,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撐住……一定要撐住……哥一定讓你活下去。大伯說了,找到一戶好人家,就能給你找吃的,就能讓你活下去……哥會想辦法的,你彆睡,好不好?”
寒風依舊在棚屋外嘶吼,棚屋裡卻仿佛因為這兩個緊緊依偎的小小身影,有了一絲微弱的暖意。少年葉雲天的身體也在發抖,顯然也凍得厲害,但他死死地抱著弟弟,一動不動,像是在守護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呂明遠的意識在劇烈地顫抖,像是要被某種洶湧的情緒撕裂。
這不是真的……
他想呐喊,想否認。他記憶裡的葉雲天,是那個擁有一切、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是那個“拋棄”了他的兄長。可眼前這個少年,這個為了救他,跑了不知多少路,冒著嚴寒,偷拿家裡的饅頭,用自己身體給他取暖,哭得滿臉淚水卻依舊咬牙發誓要讓他活下去的孩子……怎麼可能是葉雲天?
他從未見過這一幕。他的記憶裡,隻有被丟下的冰冷,隻有等待的絕望,隻有被領養時那種茫然無措的惶恐。這段被溫暖包裹的、被兄長拚死守護的記憶,像是被硬生生從他的生命裡剜掉了,隻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空洞,被後來的怨恨和嫉妒填滿。
“那天,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快沒氣了。”葉雲天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平靜中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疲憊,“我跑了三公裡路,從大伯家偷拿了他省下來的半塊饅頭——那是我們那天唯一的口糧。我怕你凍僵,把娘留給我的那塊保暖布也帶來了。”
葉雲天頓了頓,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歎息:
“我救了你,呂明遠。這不是幻覺,不是我的謊言。這是發生過的,被你遺忘,或者說,被仇恨掩蓋的真相。”
呂明遠的意識像是墜入了冰海,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爐。冰冷的怨恨與眼前這灼熱的、從未被他知曉的溫暖激烈碰撞,讓他幾乎無法思考。
那個在寒風中緊緊抱著弟弟、聲嘶力竭發誓要讓他活下去的少年……真的是葉雲天?
那他這些年的恨,這些年的掙紮,這些年處心積慮的報複……又算什麼?
意識的懸浮狀態開始變得不穩定,周圍的棚戶區景象如同水波般蕩漾、模糊。但呂明遠的意識深處,卻清晰地烙印下了那個畫麵——漫天寒夜裡,兩個瘦小的身影緊緊依偎,一個用儘全力,守護著另一個瀕死的生命。
那道堅定的、帶著哭腔的聲音,仿佛穿越了四十多年的時光,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雲帝,撐住,哥一定讓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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