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上的槐花還在簌簌往下掉，葉可南突然碰了碰葉可東的胳膊，四胞胎交換了個眼神——那是他們從小就有的默契，藏著事的時候，眼角都會輕輕跳一下。
“爸，媽，還有件事……”葉可南攥緊了口袋裡的小瓷瓶，瓷瓶裡兩粒永恒藥丸硌著掌心，像揣了一萬年的秘密終於要見光。他抬頭時，葉可東、葉可西、葉可北都跟著往前挪了半步，四個三十歲模樣的兄妹站成小半圈，倒比麵對末日沙塵暴時還緊張。
林月瞳看著他們發紅的耳根，突然笑了：“你們四個啊，從小藏不住事，攥著拳頭的時候，指節都會發白。”
葉可南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那隻青花小瓷瓶，瓶身上還留著細小的裂痕——這是一萬年前，他在地下淨水站的廢料堆裡撿的，當時他剛滿二十歲，每天守著轟鳴的過濾機，隻有在深夜才能偷偷摩挲這隻瓶子。“那年在淨水站，我遇到了阿硯，她是負責記錄水質的研究員。”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時光，“沙塵暴最厲害的那天，她把最後半塊壓縮餅乾塞給我，自己暈了過去。我就把這兩粒藥丸，一粒塞進她嘴裡，一粒藏在她貼身的布袋裡——那是給我們孩子留的。”
話音剛落，古鎮的石板路儘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穿淺藍色工裝的女子走過來，手裡拎著個水樣瓶，眉眼間竟和葉可南有幾分相似，看到葉可南手裡的瓷瓶，突然紅了眼：“你總說瓶子缺個口，要找塊金箔補上，找了一萬年，找到了嗎？”
葉可南手裡的瓷瓶“當啷”掉在地上，他衝過去握住女子的手，聲音抖得不成調：“阿硯……孩子呢？”
“在那邊給爺爺捶背呢。”阿硯笑著指了指老槐樹另一側，一個三十歲模樣的年輕人正給羅金風捏肩膀，手裡還轉著個水質檢測儀，見葉可南望過來，突然鞠躬：“爸，我叫葉承南，南支第200代族長，現在管著太陽係的水循環係統。”
葉可東突然捂住嘴。他想起一萬年前那個雪夜，他在臨時醫院的角落裡給傷員包紮，護士長安寧把自己的棉被披在他身上，說“你總熬夜看病例，彆凍著”。他當時兜裡就揣著兩粒藥丸，趁她換班時，一粒混在她的營養劑裡，一粒藏在她給孩子做的小繈褓裡。
“可東，你給我的那本《兒科病例集》，我抄了兩百份，每個時代的兒童醫院都存了一本。”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子走過來，手裡捧著本泛黃的筆記本，封麵上有葉可東當年畫的小太陽，“咱們的兒子葉承東，現在是銀河係醫學聯盟的主席，昨天還在火星給新生兒做體檢呢。”
話音未落，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快步走來，手裡拿著全息病曆本，看到葉可東就笑：“爸，您當年說‘要讓每個孩子都能笑著長大’，我們做到了——現在星際嬰兒存活率100。”
葉可西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他想起在古鎮收集歌謠的那些年，有個梳雙辮的姑娘總跟著他，給他縫磨破的袖口，聽他講先行者的故事。他把藥丸縫在她的辮子裡，說“這是能聽一萬首歌謠的魔法”。
“你編的《節水謠》，我教給了每個時代的孩子，現在連冥王星觀測站的機器人都會唱。”一個挎著竹籃的女子走過來，籃子裡裝著疊得整齊的歌謠手稿，看到葉可西，突然哼唱起來：“一滴水，亮晶晶，養著草，潤著星……”
“媽總說您唱跑調，讓我好好學。”一個穿青布衫的年輕人跟在後麵，手裡拿著本厚厚的族譜，翻開第一頁，赫然是葉可西當年畫的水紋，“我叫葉承西，西支管著所有時代的文化檔案館，您當年的錄音，我們轉成了量子儲存，能存一億年。”
葉可北最是激動。他想起在地下勘探時，工程師阿岩總在他的安全帽裡塞塊巧克力，說“鑽石頭太苦，得吃點甜的”。他把藥丸融在巧克力裡，看著她和孩子一口口吃掉，心裡又怕又甜。
“你當年說地下五十層能種荷花，我們真的在火星地下城種了，開得比地麵上還豔。”一個戴安全帽的女子笑著走來，手裡拿著塊礦石標本，“兒子葉承北現在管著星際建築聯盟，您設計的地下結構，我們改成了星際空間站的藍圖，能抗住木星的風暴呢。”
一個扛著激光鑽機的年輕人跑過來，衝葉可北敬了個禮：“爸，北支現在有兩百個建築團隊，從地球到冥王星，都有咱們蓋的房子！”
最後輪到葉雲帝，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一萬年前他忙著推動星際計劃，在發射場遇到了負責飛船導航的蘇星，她總說“你設計的航線像首詩”。他把最後一粒藥丸塞給她，說“等我從未來回來，就帶你去土星環看星星”，卻沒想到一穿越就是一萬年。
“你說土星環的星星像撒了把糖，我每年都去撿一顆星塵，攢了一萬顆。”一個穿銀灰色宇航服的女子走過來，手裡捧著個玻璃罐，裡麵裝滿了閃爍的星塵，“咱們沒孩子，但我收了兩百個徒弟，現在都是星際導航員，說要沿著你設計的航線，一直走到宇宙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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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帝衝過去抱住蘇星，眼眶通紅：“我以為……以為找不到你了。”
“我在每個時代的太空港都留了信號，就等你這顆‘迷路的星星’回來。”蘇星笑著拍他的背。
老槐樹下突然熱鬨起來。羅金風看著眼前的人——四個兒媳女婿）都是三十歲模樣，四個孫輩也正值壯年，再加上東西南北四大分支的族長代表，站滿了半條街。葉承南捧來南支的族譜，全息投影展開時，像條長長的星河，從一萬年前的葉可南夫婦，到第200代的葉承南，每個名字旁都亮著微光；葉承東的醫學族譜更厚，記著每個時代的疾病攻克記錄；葉承西的文化族譜裡，藏著一萬年的歌謠和故事；葉承北的建築族譜，畫滿了從地下城市到星際空間站的藍圖。
林月瞳突然笑出聲：“當年在末日基地，我總怕養不活你們四個，現在倒好，養出了四個家族，兩百代人，連星星上都有咱們的親人。”
羅金風指著全息族譜上的名字，一個個數：“葉承南，葉承東，葉承西，葉承北……好，好，都帶著‘承’字，把你們爸媽的本事都承下來了。”
葉雲天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身邊站著林月瞳，四個兒女都找到了失散萬年的愛人與孩子，弟弟葉雲帝也握緊了蘇星的手，父母坐在竹椅上，看著這滿堂子孫，笑得眼角堆起皺紋。槐花落滿了每個人的肩頭，像一場溫柔的雪，蓋著一萬年的等待與思念。
“回家了。”葉雲天輕聲說。
這一次，不是七個人的回家，是一個家族，兩百代人，從地球到星辰，跨越萬年的團聚。永恒藥丸讓他們停在三十歲，卻讓愛與責任，長了兩百代的根，開了一萬年的花。
遠處的太空港裡，又一艘飛船起飛了，尾焰在夜空中畫了個圈，像個溫暖的擁抱，把這顆星球，這群人，都輕輕攬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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