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半,滄溟市西區的“墨川取水點”已經排起了長隊。隊伍沿著廢棄的鐵路延伸,像一條灰黃色的長龍——每個人都背著或提著大大小小的水桶,桶身大多布滿裂縫,用藍色膠帶層層纏繞;防霾服的袖口、褲腳沾著乾涸的泥漬,那是昨天去郊區找臨時水源時蹭上的。
老鄭站在取水點的鐵閘門後,手裡握著一台巴掌大的“配額記錄儀”,屏幕上不斷跳動著居民的編號和剩餘水量。他是取水點的管理員,負責核對身份、記錄用水量,每天要從淩晨四點忙到晚上八點,連喝口水的時間都得擠。
“編號a739,林曉,今日配額5升,確認領取?”老鄭對著記錄儀念出名字,抬頭看向隊伍最前麵的女孩。林曉趕緊點頭,把腰間的折疊桶展開——桶是她外婆留下的,原本是淺藍色,現在已經被霧霾染成了灰藍色,桶底還印著模糊的“墨川河景區”字樣,那是五十年前,墨川河還是條清水河時的紀念品。
老鄭按下記錄儀的確認鍵,旁邊的金屬水管“哢嗒”一聲解鎖,細弱的水流緩緩流出,帶著淡淡的鐵鏽味。林曉趕緊把桶湊過去,水流落在桶底,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這水流比上個月又細了,以前裝滿5升桶隻要三分鐘,現在得等五分鐘。
“慢著點接,彆灑了。”老鄭提醒道,眼睛掃過林曉桶邊的小水壺,“今天怎麼沒帶張奶奶來?她昨天不是說水桶漏了,要換個新的嗎?”
“張奶奶昨天去郊區找‘野水’,淋了酸雨,今天發燒了,我幫她代領。”林曉盯著桶裡的水,手指輕輕扶著桶壁,生怕灑出一滴,“她說桶不用換了,用膠帶再纏兩圈還能湊合用,省點錢買備用濾芯。”
老鄭歎了口氣,沒再說話。他知道“野水”是什麼——是居民們私下對郊區臨時積水坑的稱呼。那些水坑裡的水混著雨水、霧霾顆粒和土壤毒素,喝了輕則拉肚子,重則中毒,可還是有人冒著風險去接——取水點的配額根本不夠用,5升水要管一天的飲用、洗漱、甚至衝廁所,省著省著就見底了。
就在林曉的桶快接滿時,隊伍後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大喊:“彆擠!我的桶要倒了!”緊接著是“嘩啦”一聲,水桶倒地的聲音格外刺耳。老鄭趕緊跑過去,隻見一個穿破洞防霾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正用手去捧灑在地上的水——水很快滲進乾裂的土壤,隻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
“你瘋了?這水滲進土就不能喝了!”老鄭拉住男人的手,男人的掌心滿是老繭,指縫裡還沾著黑色的泥。
“我兒子還等著水吃藥呢……”男人的聲音發顫,眼眶通紅,“昨天配額的水喝完了,我去墨川河想接點開過的水,結果被巡邏隊抓了,桶也被沒收了,今天就剩這一個桶,還灑了……”
老鄭的心裡一沉。墨川河現在是出了名的“黑水河”——五十年前,它還是滄溟市的母親河,河水清澈,能看到魚群;現在河水裡混著土壤毒素、工業廢水,還有上遊工廠排的廢料,河麵常年漂浮著黑色泡沫,水一沾手就會發癢,喝一口能讓人上吐下瀉,嚴重時會損傷內臟。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人抱著“燒開就能喝”的僥幸心理,偷偷去河邊取水。
“行了,彆蹲這兒了。”老鄭從自己的儲物櫃裡拿出一個舊水桶,遞給男人,“我這兒還有個備用桶,你先拿去用,今天我多給你記1升水,彆再去墨川河了,命比水重要。”
男人接過桶,眼眶更紅了,嘴裡不停說著“謝謝”,轉身重新排隊。老鄭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一陣無奈——他管得了這一次,管不了下次,取水點的水量每天都在減少,上個月總部還發通知,說深層地下水的毒素濃度又升了,7級過濾器的濾芯消耗得越來越快,再這樣下去,連取水點都要停供了。
“鄭叔,過濾器的指示燈又紅了!”取水點的技術員小吳突然喊道。老鄭趕緊跑過去,隻見取水點後方的“7級過濾機房”裡,一排銀色的過濾器正閃著紅色警報燈,屏幕上顯示“濾芯堵塞,水質超標”。
“怎麼回事?昨天不是剛換的濾芯嗎?”老鄭皺起眉。小吳拿著檢測報告,臉色發白:“剛測了地下水樣本,毒素濃度到0.91gkg了,比上周高了0.05gkg,濾芯根本扛不住,才用一天就堵了。”
老鄭走到過濾器旁,打開觀察窗——裡麵的濾芯已經變成了深褐色,上麵沾著一層黏稠的黑色物質,那是土壤裡的次生毒素和重金屬的混合物。他歎了口氣,從倉庫裡搬來新的濾芯——這是最後一箱備用濾芯了,下次要等總部調配,可總部的回複總是“缺貨,再等等”。
“先換了再說,彆讓居民等急了。”老鄭卷起袖子,和小吳一起拆舊濾芯。濾芯剛拿出來,一股刺鼻的酸味就湧了出來,老鄭趕緊捂住口鼻——這味道比霧霾還難聞,是毒素和濾芯材料反應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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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叔,你說這地下水,還能撐多久啊?”小吳一邊擰螺絲,一邊小聲問,“我老家在清硯水源城,上個月我媽說,他們那兒的地下水井也檢測出毒素了,現在每天隻供兩小時水,好多人都想往滄溟市搬,可滄溟市也快沒水了……”
清硯水源城是圍繞深層地下水井建的聚居地,以前是很多邊緣居民向往的地方——那裡的水量比普通城區多,水質也更好。可現在,連水源城的水都出了問題,老鄭不敢想,等所有地下水都被汙染了,人類該喝什麼。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外婆帶他去墨川河玩的場景——那時候的墨川河還是碧綠色的,河邊有柳樹,夏天的時候,他和小夥伴在河裡摸魚、打水仗,外婆會用河裡的水洗衣服,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裡,帶著淡淡的陽光味。可現在,墨川河變成了黑水河,河邊的柳樹早就枯死了,連河底的沙子都被染成了黑色。
“換好了,開機試試。”小吳的聲音把老鄭拉回現實。他按下啟動鍵,過濾器的指示燈慢慢從紅色變成黃色,最後變成綠色,屏幕上顯示“水質合格,可正常供水”。老鄭鬆了口氣,剛想出去通知居民,通訊器突然響了,是總部發來的緊急通知:
“緊急通知:清硯水源城3號地下水井今日檢測出毒素濃度超標,已停止供水;預計未來一周,滄溟市西區取水點每日供水時間縮短1小時,配額水量調整為每人4.5升,請各取水點做好居民安撫工作……”
老鄭的手僵住了。配額又減了,從5升降到4.5升。他想起剛才那個為了兒子找水的男人,想起發燒的張奶奶,想起排隊的居民們手裡那些布滿裂縫的水桶——4.5升水,連喝帶用,怎麼夠?
他走到取水點門口,看著長長的隊伍,居民們的臉上滿是疲憊和焦慮,卻沒人抱怨——大家都知道,能領到水就已經很幸運了,很多邊緣區的居民連取水點都到不了,隻能靠喝收集的雨水活著,而雨水大多是酸雨,喝多了會爛牙、傷胃。
就在這時,陳野背著土壤檢測儀走了過來。他剛從墨川河岸邊監測回來,防霾服的褲腳沾著黑色的河泥,麵罩上還掛著幾滴黑色的水珠——那是墨川河的水,滴在地上,很快留下一個黑色的印記。
“鄭叔,墨川河的水質更差了。”陳野把檢測報告遞給老鄭,“毒素濃度1.2gkg,還有重金屬超標,剛才在河邊看到兩個偷偷取水的人,已經被巡邏隊帶走了。”
老鄭接過報告,看著上麵的紅色數據,心裡一陣發涼:“總部剛通知,清硯水源城的井壞了,我們這兒的配額要減到4.5升,你說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陳野沒有說話,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墨川河——河麵上的黑色泡沫在風中飄著,岸邊的枯樹歪歪斜斜地站著,像一個個絕望的影子。他想起老張頭說的月瞳素,想起蘇棠說的瀕危鳥類,現在又加上枯竭的水資源,生存的枷鎖一環比一環緊。
“鄭叔,你聽說過雲舟0號嗎?”陳野突然開口,眼神裡帶著一絲堅定,“五十年前葉雲天研發的蟲洞穿越機,如果能找到那台機器,回到過去阻止月瞳素的錯誤,是不是就能讓植物重新生長,讓水資源恢複過來?”
老鄭愣了愣,他好像在幾十年前的舊報紙上見過這個名字,卻記不清細節了。他看著陳野認真的眼神,又看了看排隊的居民,看了看那些等著水喝的孩子,輕輕點了點頭:“要是真有這麼個機器,那可真是救星了。現在這水,這環境,再熬下去,我們這些邊緣區的人,遲早要渴死、餓死。”
陳野握緊了拳頭。他知道,找到雲舟0號已經不是選擇題,而是生存題。他掏出手機,調出之前查到的“光隙實驗室”地址——就在滄溟市瀾心區的核心區,五十年前葉雲天的實驗室,現在應該還在。
“我要去瀾心區,找光隙實驗室。”陳野對老鄭說,“不管能不能找到雲舟0號,我都要試試。”
老鄭看著陳野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他轉身回到取水點,對著排隊的居民們喊道:“大家再等等,水馬上就好!今天雖然配額減了,但咱們省著點用,總能撐過去!”
居民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調整了手裡的水桶,把桶口湊得更近了些。水流依舊細弱,“滴答滴答”地落在桶裡,像是在為這片枯竭的土地,敲打著最後的希望節拍。
而遠處的墨川河,黑色的河水還在靜靜流淌,河底沉積的毒素,正一點點滲透進更深的地下,朝著人類最後的淡水儲備,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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