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宇宙，葉家書房。
冷白色的光線從天花板的嵌入式燈帶裡漫出來，落在深色的碳纖維書架上，映得那些裝訂整齊的科研報告泛著冷硬的光澤。2號葉雲天站在書房門口，指尖還殘留著暗宇基地金屬門的涼意，而茶幾上那個黑色文件夾，像一塊吸走了所有溫度的磁石，讓他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葉天啟已經站起身，手指搭在文件夾的封麵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我沒讓人動過裡麵的東西，所有記錄都是原始數據。”他側身讓開位置，露出茶幾上的全息投影儀——那是當年暗宇基地淘汰的舊款設備，機身還留著幾道磕碰的痕跡，卻足夠清晰地還原七年前的畫麵。
2號葉雲天沒動，目光落在文件夾上。封麵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右下角燙印的一個極小的“葉”字，是葉家內部文件的專屬標記。他想起2020年，自己剛和林月瞳在暗宇基地搭建起雲舟項目的雛形，葉天啟當時雖不讚同，卻也沒過多乾涉，怎麼會突然拿出“七年前的證據”？
“不敢看？”葉天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沒等葉雲天回答，已經打開了文件夾。裡麵沒有紙質文件，隻有一塊銀色的數據芯片，他捏起芯片，輕輕插入全息投影儀的接口。“2020年10月17日，淩晨兩點十七分，暗宇基地實驗室。”
投影儀的光線突然亮了起來，在空中織出一片透明的全息畫麵——畫麵裡的實驗室比現在簡陋得多，靠牆的貨架上堆著未拆封的設備箱，中央的實驗台上擺著雲舟1號的初代設計模型，而林月瞳的身影，正從畫麵右側的門口悄悄溜進來。
2號葉雲天的呼吸猛地一滯。
畫麵裡的林月瞳穿著白色的實驗服，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臉上沒有了現在的沉靜，反而帶著一絲慌亂。她的手裡攥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管，管裡裝著淡粉色的液體，在實驗室的應急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她走到實驗台旁，目光快速掃過周圍的監控攝像頭——畫麵的角落清晰地顯示，當時那個角度的監控正處於“正常工作”狀態，她顯然沒發現。
接著，她拿起葉雲天常用的那個藍色保溫杯，擰開蓋子，將玻璃管裡的液體全部倒了進去。動作很快，卻因為緊張而灑了幾滴在杯壁上，她慌忙用紙巾擦掉，又將保溫杯放回原位，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是溫和鎮靜劑，”葉天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冰冷的平靜，“當時基地的醫療組檢測過殘留成分，劑量剛好能讓人昏睡四個小時，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她算得很準，知道你淩晨四點會來實驗室核對數據。”
2號葉雲天的手指開始發抖。他記得那個保溫杯，是林月瞳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上麵還印著他喜歡的星雲圖案，後來在2022年實驗失敗的混亂中弄丟了。他更記得2020年10月的那幾天，自己總是莫名地感到疲憊，林月瞳當時還笑著說“是不是項目太累了，要多休息”，原來……
畫麵還在繼續。林月瞳倒完液體後，快步走到實驗台後的數據終端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跳出雲舟核心參數的界麵，密密麻麻的代碼滾動著，而她的另一隻手，正拿著一個黑色的u盤，插入終端的接口。
“正在拷貝數據：雲舟1號空間坐標算法、月瞳素能量轉換公式、蟲洞穩定參數……”終端的提示音清晰地從投影儀裡傳出來，而林月瞳的嘴唇動了動，畫麵的收音設備恰好捕捉到了她的低語。
“再快一點……隻要拿到數據，就能換反輻射藥劑，弟弟就能得救了……”
“弟弟？”2號葉雲天猛地抬頭，看向葉天啟，“她什麼時候有個弟弟？我認識她七年，從來沒聽過……”
“你沒聽過的事，多了。”葉天啟按下暫停鍵，畫麵定格在林月瞳盯著終端屏幕的瞬間，她的眼裡滿是急切，和2號葉雲天記憶裡那個溫柔體貼的林月瞳，判若兩人。他從文件夾裡拿出另一塊數據芯片，插入投影儀：“這是當年的數據拷貝記錄，你自己看。”
新的畫麵跳出來，是終端的後台操作日誌。紅色的“異常訪問”標記格外醒目，記錄顯示，當時那個u盤不僅拷貝了雲舟的核心參數，還自動上傳了一份備份到一個未知的ip地址——地址經過追蹤，指向“時空黑市”的一個隱藏服務器。
“2020年10月20日，也就是她拷貝數據後的第三天，黑市上就出現了‘雲舟初代參數’的交易信息。”葉天啟的手指點在畫麵裡的交易記錄上，“我也是半年後才查到這些，當時想阻止，卻發現已經晚了——數據已經流出去了。”
2號葉雲天的腦海裡突然閃過2022年的畫麵——那天他正在優化雲舟1號的蟲洞穩定程序，屏幕突然跳出“參數異常”的警告，緊接著設備開始劇烈震動，控製台冒出黑煙，蟲洞的能量場瞬間失控，差點把整個實驗室都吞噬。當時林月瞳就在旁邊，臉色蒼白地說“可能是設備老化，參數出錯了”，他信了，花了整整三個月才修複設備，卻始終沒找到“參數異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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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2號葉雲天的聲音有些發啞，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麵對畫麵裡的證據，“2022年實驗失敗，是因為她拷貝的數據被篡改了？”
“不是‘她篡改’，是‘數據泄露後被黑市篡改’。”葉天啟糾正道，語氣裡帶著一絲歎氣，“當年黑市拿到數據後，賣給了好幾個科研組織，其中一個組織為了壟斷技術，故意在數據裡加了‘隱藏病毒’——隻要有人用這些參數優化設備，病毒就會自動激活，篡改核心算法。”
他走到葉雲天身邊，目光落在全息畫麵裡的林月瞳身上，眼神複雜：“我不是單純嫌她出身差，也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們。”他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些，“2020年我查到她和黑市有聯係時，本來想告訴你，可她找到我，說她隻是‘借數據用用’，會還回來，還求我不要讓你知道……我當時想著，或許她隻是一時糊塗，沒想到……”
“她為什麼要救弟弟？”2號葉雲天打斷他的話，指尖攥得發緊，指節泛白。畫麵裡林月瞳的低語還在耳邊回響，“時空輻射病”這個詞，他隻在十幾年前的舊科研文獻裡見過——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病症，患者會因為長期接觸不穩定的時空能量，導致身體細胞逐漸衰竭，目前沒有任何正規醫療手段能治療。
葉天啟沉默了片刻，從文件夾裡拿出最後一份數據報告，投影在畫麵旁。報告上是一個男孩的醫療記錄，照片裡的男孩看起來隻有十幾歲，臉色蒼白，卻和林月瞳有著幾分相似的眉眼。“她弟弟叫林少陽，2019年因為意外接觸了失控的時空碎片，患上了時空輻射病。”
報告裡的文字像針一樣紮進2號葉雲天的眼睛：【患者林少陽，15歲，時空輻射指數17.3正常範圍01.2），內臟器官已出現輕度衰竭，需每月注射“反輻射藥劑”維持生命，該藥劑僅由時空黑市獨家供應，交換條件為“高價值科研數據”】。
“她當時走投無路，找到了黑市，對方提出要雲舟的數據，她就答應了。”葉天啟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敵意，隻剩下一種無奈，“我後來查到這些時，林少陽已經不在了——2021年，黑市突然停止供應藥劑，她弟弟沒撐過三個月。”
2號葉雲天僵在原地，全息畫麵裡的林月瞳還在專注地拷貝數據，而他的腦海裡，卻不斷閃過這些年的片段——林月瞳在實驗室裡熬夜幫他核對參數的樣子，在他實驗失敗時輕聲安慰的樣子，在跨宇救援時擋在他身前的樣子……這些畫麵和眼前的“證據”交織在一起，像一團亂麻，纏得他心口發疼。
他心疼她當年的苦衷，一個為了救弟弟不惜冒險的女孩，怎麼會是葉天啟說的“帶著目的接近他”？可畫麵裡的監控不會說謊，數據記錄不會說謊，2022年實驗失敗的真相也不會說謊——她從一開始，就隱瞞了最關鍵的秘密。
“她從來沒跟你提過這些，對嗎？”葉天啟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她甚至沒告訴你，她弟弟的存在，沒告訴你她為什麼要冒險拷貝數據，更沒告訴你，2022年實驗失敗的真正原因。”
2號葉雲天沒有回答，隻是盯著全息畫麵裡的林月瞳。畫麵裡的她已經拷貝完數據，正小心翼翼地拔出u盤，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實驗台上的藍色保溫杯，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堅定。
投影儀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畫麵消失在空氣裡，隻留下淡淡的光影痕跡。書房裡靜得可怕，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2號葉雲天緩緩蹲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指尖的涼意順著皮膚蔓延到心裡——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林月瞳。
那個他拚儘全力想要保護的人，那個他以為能一起實現“跨宇航行”夢想的人，原來從七年前的相遇開始，就藏著一個他永遠不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像一把生鏽的刀，在七年後的今天，終於狠狠紮進了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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