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伏在地上久久未起,仿佛要把這一生的悔恨都磕進這方青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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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蘅緩步走出大殿,容妃急忙上前想要攙扶,卻被他輕輕推開。
他獨自一人沿著石階慢慢往山下走。
他努力的,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他的虛弱,否則李識衍的大計會亂。
佛祖可曾聽見他方才的祈求?
寒風卷著細雪撲麵而來,祁蘅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真是漫天的白,紛紛揚揚。
像極了,他和桑餘初見地那天。
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錯了?
他其實,到現在還不明白。
今日他想明白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沒錯,他們甚至都無法相遇。
佛祖就算願意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彌補。
因為從相遇的那一刻就錯了。
離新年旦隻剩一個月了,祁蘅不知道自己這副瀕臨殘儘的身軀,還能不能撐到看護國煙花的那一天。
人都說,護國煙花能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保佑百姓心想事成。
祁蘅想,若是能分出一縷煙花的福澤,保佑他和阿餘看完最後一場煙花,就好了。
“皇兄?”祁翎撐著傘追上來,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隻有祁翎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他眼睛微紅。
祁蘅搖搖頭,衝他笑了笑,說:“彆哭,李識衍沒告訴你,當帝王,是沒有資格哭的。”
祁翎點頭,告訴了,李識衍把這些東西都告訴他了,一遍又一遍。可看到疼他長大的皇兄成了如今這個模樣,他還是忍不住。
“皇兄,今後,每年臣弟替你來拜見聖母皇太後。”
祁蘅摸了摸他的頭,看不到他和自己一樣高的時候了。
這麼小,就把一個國丟給他,他會不會怪自己?
祁蘅攏起眉,繼續往山下走去。
雪落無聲,在他身後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快又被新雪覆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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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娜公主入宮那日,整個皇城張燈結彩。
迎親的隊伍綿延數裡,紅妝浩蕩,甚至不輸當年陸晚寧入主中宮的盛況。
唯一不同當年的是,直到儀仗行至宮門前,都始終不見皇帝的身影。
隻有春連出宮迎接。
“陛下龍體欠安,命奴才前來相迎。”
阿依娜端坐在鸞轎中,聞言臉色微變。
她攥緊了嫁衣的袖口,紅唇抿成一條直線。
這個皇帝,性格乖張,架子倒是大的很。
明明是求著自己同意和親,還說喜歡自己的性子,卻連迎接都不親自來。
罷了。
過了今日,她就是大元皇帝光明正大的嬪妃,不怕他會一直高高在上。
“無妨。”阿依娜很快換上得體的笑容,“本宮自己進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