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每天晚上從長勝回來,都是十點以後。
這一段時間,靜安回來的並不晚,因為客人少,過了十點,客人基本上就不會點歌。
靜安就會背上包,騎著自行車回家。
這天晚上,沒有風沒有雨,也沒有月亮,街道上黑漆漆的。
過了小十字街,往四小學走的時候,一個路燈都沒有。
隻有街道兩側的院落裡,偶爾露出一點燈光。
那時候的人們,不怎麼熬夜,十點鐘都睡了。小城沉浸在幽幽的暗夜裡。
靜安的自行車,往家跟前胡同騎的時候,就覺得身後也有人騎著車子。
當時,她心裡還想呢,這條街道這麼黑,有人跟我一樣騎車,還算個伴,不那麼害怕。
身後的車子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沒有超過靜安,靜安有點納悶,因為她騎車不快。
路上不平坦,騎車快就容易摔倒。可身後的車子怎麼也不快呢?
她沒有多想,到了家門前,剛要下車,身後忽然上來一個人,一下子就把靜安的自行車撞倒。
這時候,靜安還沒想明白,以為對方是黑燈瞎火,沒看見她。
直到她從地上爬起來,身後的人掐著她的脖子,把她抵在自家的院牆上,她才明白,遇上了劫匪。
她包裡有幾十元錢,不到一百元。她的包裡,平時放零錢不會超過10元,這天晚上,她掙了幾十塊錢,加上包裡的,不到一百。
她舍不得這筆錢落到劫匪的手裡,就護住了包。
對方惡狠狠地說:“你是陳靜安吧?”
她想不承認也難,說:“你要乾啥?”
對方說:“有人讓我警告你,離葛濤遠點,你當初發的毒誓,還記得吧?她讓你小心點!”
靜安猛然想起來了,曾經跟小秋在一桌吃過飯,她被小秋逼著發毒誓,如果跟葛濤相好,自己的女兒就會——
靜安嚇了一跳,是啊,她發過毒誓的!怎麼忘了呢?
對方說:“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人要是失言,會遭報應——”
那人掐著靜安的脖子,靜安嗓子憋得難受,說不出話。
那人看到靜安起伏的胸脯,眼神開始往下走。
靜安終於掙脫了那人的手,說:“是小秋讓你來的吧?”
對方見靜安說出小秋的名字,就說:“你答應她什麼,你自己記住!”
胡同口,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不是一個人,是兩三個人,還說說笑笑的。
這個家夥有點害怕了,左右張望了一下,騎上自行車,飛也似的跑了。
靜安驚魂未定,腿有點軟,趕緊打開大門,推著自行車,回到院子裡。
她把車子鎖進倉房,進了房間裡,鎖上門,心還在突突地狂跳。
開始,她恨小秋,但很快她就不恨了。
這天晚上,不是小秋的人來嚇唬她是九光呢?那她可能就命喪黃泉,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房間裡。
也許,九光會把她堵在房間裡,掐住她的脖子——
她感到一陣窒息。
她和葛濤這段感情,也該結束了。這是一段沒有結局的感情,不會有始有終,也不會是完美的。隻能是黯然落幕。
想起當初在太和大酒店,當著小秋的麵,發下的誓,她怎麼忘了呢?
已經好多天沒有去看望冬兒,不知道女兒怎麼樣。也不知道二平的辦法好使不好使。
她思念女兒,可是,又不敢回去看女兒,那她和九光還會打架。
生活啊,九光,葛濤,都不是省油的燈,離男人遠點吧,沒有一個好餅。
自己安靜地生活吧,遠離這些紛紛擾擾——
第二天一早,大門又被敲響,天亮了,靜安也不害怕,昨夜那樣的事都經曆了,又拿著斧子追過九光,她還有什麼怕的?
推開屋門,不客氣地問:“誰?”
門外,傳來葛濤的聲音,說:“老妹,是我——”
靜安打開大門,葛濤站在台階上,門口停著他的摩托。
靜安沒有請葛濤進來,站在門口,說:“大早晨的,你來乾啥?”
葛濤推開靜安,從大門口擠進院子,說:“進屋說。”
葛濤的臉色不好看,靜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進了房間,葛濤坐在炕沿上,點燃一支煙。
靜安不喜歡葛濤坐在炕沿上,她的被子還沒有收起來,顯得太曖昧。
靜安說:“你坐在椅子上,我給你燒水。”
葛濤沒說話,還是坐在炕沿上抽煙。
靜安心裡不舒服,說:“我房間裡不能抽煙。”
靜安偶爾也抽煙,都是二平給她的,她自己,沒有買過一盒煙。
她也從來沒在家裡抽過煙,都是在長勝,沒有客人的時候,寂寞難耐,跟二平一起,咕咚一根煙。
她不喜歡煙,也不喜歡自己房間裡有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