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成了一鍋煮沸的血粥。
通訊頻道裡,傷員撕心裂肺的哀嚎、軍官聲嘶力竭的命令和電流的滋滋聲混雜在一起,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所有人的神經。
駱定疆站在指揮車旁,昔日挺拔的身軀此刻有些佝僂。他手裡攥著通訊器,說話有氣無力,仿佛失去了自信。
副營長周定海滿臉黑灰,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通訊器,用儘全身的力氣,對著話筒吼出了那道所有人都早已盼望的命令。
“所有單位!所有單位!以連為單位交替掩護,向三號臨時集結點收縮!快!”
“火力支援連,把你們的煙幕彈全給我打出去!一發不留!”
“醫療隊!準備接收傷員!撤!都他媽給老子動起來!”
這道清晰的命令,像是給一群沒頭蒼蠅找到了主心骨。潰敗,瞬間轉變成了有序的撤退。
“掩護我!”
“走!快走!”
殘存的士兵們,用儘最後的力氣,攙扶著傷員,拖拽著戰友的屍體,開始向後方移動。
一名重機槍手,為了給戰友爭取轉移時間,架起機槍對著城牆瘋狂掃射,子彈打在牆體上迸濺出密集的火星。他沒掃幾下,城牆上方就劃過一道精準的拋物線,一枚榴彈在他腳邊炸開,巨大的火球將他瞬間吞噬。
一名士兵的腿被流彈打斷,無法動彈,他看著身後的戰友冒著彈雨想拚命來救他。他對著戰友擺了擺手,嘶吼著將自己最後的三個彈匣推了過去,然後拉響了腰間最後一顆手雷。
“給老子報仇!”
轟然的爆炸聲中,血肉橫飛。
這條不足五百米的撤退路,每一步,都浸透著猛虎營士兵的鮮血。
終於,最後一批士兵連滾帶爬地撤回了臨時防線。所有人靠在殘垣斷壁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下意識地檢查武器,準備迎接敵人狂風暴雨般的追擊。
一秒。
十秒。
一分鐘。
預想中的鋼鐵洪流並沒有出現。
王宮方向,那令人心悸的槍炮聲,竟然徹底停了。
整個戰場,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詭異的安靜,比剛才震耳欲聾的廝殺更讓人毛骨悚然。
“怎麼回事?他們沒追來?”一個年輕士兵顫聲問道。
“這幫伽梵人又在玩什麼花樣?”
一名偵察兵迅速架起了高倍率望遠鏡,對準了王宮的方向。幾秒後,他放下了望遠鏡,臉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他舉著通訊器,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屈辱而變了調。
“報告……報告營指……”
“他們……他們沒有追擊……”
偵察兵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最終,他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語氣說道:
“王宮衛隊正在……正在修複城牆上損壞的自動機槍塔……還有人……在清理我們留在戰場上的屍體和裝備殘骸……”
“就像……就像在打掃一堆垃圾。”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股比戰敗更刺骨的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比被敵人追著屁股打,還要屈辱一萬倍,敵人,根本沒把他們當成值得追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