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場始於孝心表演的鬨劇,終將在大唐的史冊上,寫下最荒誕也最血腥的篇章。
秋雨敲打著兩儀殿的琉璃瓦,李世民摩挲著案頭未乾的《廢太子詔》,墨跡在燭火下泛著暗紅。
長孫無忌踏入殿內時,靴底碾過滿地梧桐葉,窸窣聲驚得老皇帝抬起頭——這位跟隨自己半生的舅兄,此刻眼神如鷹隼般銳利。
"陛下竟說太子之爭已了?"長孫無忌的官服下擺掃過青磚,玉帶扣撞出清脆聲響,
"李泰那句"殺子傳位",陛下當真信了?"
他猛地掀開袍角跪地,震得殿外廊下的銅鶴燭台搖晃,"昔日玄武門血猶在目,今日難道要重蹈覆轍?"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叩在龍椅扶手上,想起李泰喂藥時那股急切得近乎猙獰的勁頭。
殿外驚雷炸響,將他的思緒劈成兩半:
一邊是李泰巧言令色的嘴臉,另一邊是李治在文德皇後靈前長跪不起的身影。
"稚奴生性仁懦..."他喃喃道,"如何擔得起社稷重擔?"
"仁懦?"長孫無忌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驚飛簷下宿鳥,
"昔年漢文帝以仁孝治天下,開創文景之治;光武帝柔能安邦,方有光武中興!"他膝行上前,白發在風中揚起,"
陛下難道忘了,貞觀初年是誰冒死諫言,力保魏征性命?是稚奴!當陛下因高昌之戰欲斬侯君集時,又是誰在雨中長跪,隻求法外開恩?還是稚奴!"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李世民望著殿外朦朧的雨幕,恍惚看見幼年李治攥著自己衣角,怯生生替犯錯的宮女求情的模樣。
那時魏征還在世,曾撫著小皇子的頭讚歎:
"此子有堯舜之心。"
"李泰精於權謀,卻無容人之量。
"長孫無忌的聲音低沉如洪鐘,"他若登基,承乾、稚奴乃至陛下的皇孫,恐無一人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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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胸口箭傷疤痕——那是玄武門之變時為保護李世民所留,
"臣這條命是陛下給的,但臣今日諫言,不為私恩,隻為大唐百年基業!"
殿內燭火突然明滅不定。李世民踉蹌著扶住龍椅,眼前交替閃現出李承乾絕望的眼神、李泰扭曲的笑容,還有李治捧著《孝經》認真誦讀的模樣。
當他的目光落在牆上懸掛的《淩煙閣功臣圖》時,魏征的畫像仿佛在雨中活了過來,那雙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這場關乎大唐命運的抉擇。
暮色如墨浸透太極宮,銅漏滴答聲裡,李世民半倚龍榻,指節無意識摩挲著枕邊褪色的《貞觀政要》。
案頭的參湯早已涼透,蒸騰的霧氣在燭火中扭曲成李承乾囚服上斑駁的血痕,又化作李泰發狠時通紅的眼眶。
"召李世積、褚遂良、房玄齡。"他闔上眼,蒼老的聲音裡裹著難掩的疲憊,仿佛要將二十年帝王生涯的風霜都吐出來。
殿外廊下的宮燈在秋風中搖晃,將蟠龍柱的陰影投射在金磚地麵,如同張牙舞爪的巨獸。
長孫無忌執笏躬身,玉帶板硌得掌心生疼。他望著皇帝頸間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武德九年那個血色黎明,眼前人也是這樣倚著玄甲,在血泊裡接過染血的詔書。
"遵旨。"喉間滾過的應諾,混著殿外更夫梆子聲,驚起簷角宿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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