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做點什麼,為了這些孩子,也為了他自己……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翻開教案講題,他沉默地站著,目光緩緩掠過一張張年輕卻寫滿倦怠的臉龐,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教室裡異常安靜,靜得能聽到窗外風吹過鳳凰木枝葉的沙沙聲,還有遠處海浪隱隱的歎息。學生們被他不同尋常的沉默弄得有些忐忑,互相交換著疑惑的眼神。
就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武修文低沉而清晰的聲音響了起來,沒有題目,沒有公式,隻有一種沉靜的、帶著某種撫慰力量的韻律:
?“彆怕山高路陡峭,
?彆嫌石冷風呼嘯。
?攀登者,踩著荊棘向上,
?每一步,都是離峰頂更近的宣告。”
……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算不上多麼慷慨激昂,卻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教室裡的沉悶。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在安靜的空氣裡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教室裡徹底安靜了,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學生都抬起頭,驚愕地、甚至是有些茫然地看向講台上的武老師。數學課?怎麼突然念起詩來了?那些原本趴著的學生,此刻也直起了身子,努力睜大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武修文沒有理會那些驚訝的目光。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像是給那些詩句一個沉澱的空間,也像是給自己積蓄力量。他走下講台,沿著過道緩緩踱步。目光與那些或好奇、或困惑、或依舊疲憊的眼睛一一接觸。他繼續念下去,聲音裡注入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如同他此刻緩慢巡視的腳步,試圖拂去孩子們心上的塵埃:
?“疲憊是汗水在燃燒,
?傷痕是勇氣的符號。
?頂峰的光,穿過層層霧靄,
?隻照亮,永不低下的眉梢。”
……
當他念到“永不低下的眉梢”時,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個叫陳小偉的男生桌前。陳小偉是班上有名的“數學困難戶”,此刻正對著攤開的練習冊上一片刺眼的紅叉發呆,小臉皺成一團,眼神裡充滿了挫敗和自我懷疑。武修文的手指,輕輕地、帶著鼓勵的意味,點了點他練習冊上唯一一道做對的題目。
陳小偉猛地抬起頭,對上武修文平靜中帶著鼓勵的目光,又飛快地低下頭,臉微微紅了,但攥著筆的手指,卻悄悄收緊了些。
武修文繼續踱步,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清晰地流淌:
?“沒有捷徑,沒有取巧,
?隻有堅持,才是唯一的訣竅。
?當雙腳最終踏上雲霄,
?回望來路,崎嶇也成驕傲!”
……
最後一句,他微微提高了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肯定。念完了,他停住腳步,站在教室中央,目光再次掃過全班。沒有立刻說話,隻是讓那簡短有力的詩句,像投入水麵的漣漪,在孩子們的心湖裡一圈圈擴散開去。
教室裡陷入了另一種奇特的寂靜。不再是之前的沉悶壓抑,而是一種被某種東西觸動後、若有所思的安靜。許多學生眼中的迷茫和疲憊,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詩句衝刷掉了一層,透出一點清亮的光來。連窗外聒噪的蟬鳴,此刻聽來也仿佛成了背景的鼓點。
“老師……”一個細小的、帶著點怯生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是坐在前排的女生林小雨,“這……這詩真好聽。是講爬山的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單純的求知欲。
武修文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卻無比真實的笑容,像陰霾雲層後偶然透出的一縷陽光:“是講爬山,也不全是。”他走回講台,目光沉穩地迎向所有注視,“它講的是攀登,是麵對困難時的態度。就像我們眼前這座叫‘期中考試’的山,很高,路很陡,石頭很硌腳,風刮在臉上也很疼。”他頓了頓,看著台下那些開始變得專注的小臉,“有人覺得累,想停下;有人被難題絆倒,就覺得自己再也爬不起來,就像剛才小偉同學那樣。”
被點名的陳小偉臉更紅了,但這次他沒有完全低下頭,而是悄悄挺了挺胸脯。
“可是,”武修文的聲音陡然變得有力起來,“看看這首詩!攀登者怕了嗎?沒有!他嫌石頭冷、風大嗎?沒有!他隻管向上,每一步,都在宣告他要到達峰頂的決心!汗水是燃燒,傷痕是勳章!因為他知道,山頂的光,隻屬於那些永不低下眉梢的人!”
他的話語像帶著火星,點燃了教室裡某種沉寂的東西。孩子們的眼睛越來越亮,一種被理解、被鼓舞的情緒在無聲地蔓延。那個叫張明的班長,甚至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