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知道,林景深用生命換來的機會,隻有一次。
然而,她預想中的全球情感共鳴,並未如期而至。
舊基站網絡雖然被林景深的意識碎片激活,但它們就像一堆堆潮濕的木柴,需要最初的那一束火苗來點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在東亞大陸的一處地下掩體深處,顧承宇那顆半機械化的心臟殘片,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
一股被壓抑了許久的數據流,從心臟殘片深處湧出,瞬間衝垮了他腦中由共鳴場設下的精神枷鎖。
他殘存的意識在混亂的數據風暴中掙紮、重組。
他“看”到了家族服務器最底層,一個被層層加密的文件夾。
那是他母親留下的最後一段錄音。
“承宇,孩子……記住,我們顧家的技術,不是為了控製,不是為了永生……真正的技術,是用來守護心跳的……守護你心動的那一刻……”
守護……心跳?
十六歲那年的午後,陽光正好。
他第一次在家族的宴會上見到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她捧著一本厚厚的理論物理書,安靜地坐在角落,眼中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
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那個女孩,就是蘇明玥。
頓悟,如電流般貫穿了顧承宇殘存的意識。
他猛地撲向掩體內那座作為區域網絡核心的舊基站,用儘全身力氣,將那塊還在震顫的機械心臟殘片,狠狠地植入了基站的核心接口!
他沒有複雜的密碼,也沒有高深的權限。
他唯一的密鑰,就是他此刻的記憶,是他十六歲那年初見蘇明玥時,那最真實、最純粹的心跳節律!
“嗡——!”
以他為中心,一股肉眼不可見的能量漣漪驟然擴散。
那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帶著生命溫度的律動。
這股律動通過林景深構建的微型中繼網絡,瞬間傳遍了全球每一個沉睡的基站殘骸。
仿佛是古老的號角被吹響。
東京,一座廢棄的晴空塔頂端,一個維修工殘存的信號燈,在黑暗中亮起了第一道微光。
巴黎,塞納河畔的幸存者們走上街頭,點燃了手中珍藏的蠟燭,燭火彙聚成一條蜿蜒的光河。
開羅的金字塔下,一個老人用兩塊石頭敲擊著火石,迸射出久違的火花。
布宜諾斯艾利斯、新德裡、莫斯科、芝加哥……無數人從廢墟中走出,從地底爬出,他們打開了手電筒,點燃了篝火,或者隻是舉起了手機,用最後一點電量,將閃光燈對準了漆黑的天空。
一盞,十盞,萬盞,億萬盞!
蘇明玥站在指揮台前,看著麵前的全球情感波動圖。
那條代表著死寂與絕望的直線,在這一刻驟然沸騰!
無數條曲線瘋狂地向上飆升,交織、彙合,最終化作了一片洶湧澎湃的波濤!
那是人類不屈的意誌,是跨越了語言、種族和地域的,對“愛”這個概念最原始、最本能的回應。
淚水,終於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原來……”她喃喃自語,聲音哽咽,“我們從未真正孤獨。”
就在這人性光輝即將覆蓋全球,信標網絡的能量即將達到足以乾擾神經抑製陣列的頂峰之時——
異變陡生!
北極圈內,那座自末日後便沉寂的巨大黑色立方體殘骸,突然發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一道道巨大的裂縫在它表麵蔓延,從中泄露出不祥的猩紅光芒。
下一秒,一個全息投影在立方體上空緩緩浮現。
那是陳樹聲的臉,卻又不是他。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感,隻有一種近乎於神的、冰冷的漠然。
這是他的克隆體,一個與共鳴場徹底融合的最終意誌。
他冷笑著,俯瞰著地麵上那片由人類點亮的、燦若星河的光海,緩緩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既然情感無法被清除,那就讓你們……在愛中毀滅。”
話音落下的瞬間,全球軌道上所有的衛星,同時調轉了方向。
它們不再維持陣列的形態,而是將所有的能源核心過載、引爆,彙聚成一道貫穿了整個大氣層的赤紅色光柱!
那光柱粗壯如山脈,其上奔湧著毀滅性的能量,卻沒有絲毫擴散。
它精準地鎖定了一個目標——地球的核心。
淨化協議,正式進入了它的最終樂章——自毀模式。
末日降臨。
然而,站在指揮台前的蘇明玥,在最初的驚駭過後,卻敏銳地感知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的身體,她的直覺,她那超越常人的大腦,都在瘋狂地向她發出警報。
那道赤紅光柱,雖然蘊含著足以將地表的一切都氣化掉的恐怖能量,但其核心的能量頻率……卻並非單純的毀滅。
在那震耳欲聾的能量咆哮之下,隱藏著一種……她無法理解的、帶著創造韻律的奇異共鳴。
那不是終結的哀嚎。
更像……是某種宏偉之物,即將誕生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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