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光柱貫穿天穹,那並非純粹的毀滅之光,而是一種貪婪的汲取。
蘇明玥的意識在與“意識共生”核心的深度鏈接中,瞬間洞悉了這恐怖的真相。
光柱是一個巨大的轉化器,一個前所未有的“情感熔爐”,它正試圖將整個地球包裹,將七十億人類心中最寶貴的共情、愛、希望與悲傷,儘數抽乾,煉化成一種純粹的能量。
而這股能量的終點,正是那懸浮於北極上空,由陳樹聲基因藍圖複刻而出的克隆體。
他,或者說它,將以全人類的情感為食,蛻變為一個冰冷、絕對、沒有任何人性弱點的純粹秩序之神。
一瞬間,第6號文明覆滅的檔案在她腦海中炸開。
那段塵封的數據,此刻清晰得令人戰栗。
他們並非亡於戰火,而是被判定為“失敗品”。
失敗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們選擇了同樣的道路——當“愛”被量化為驅動神明誕生的能源時,它便不再是愛,而是一種可被消耗的資源。
最終,那個文明在獻祭了所有情感後,隻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被宇宙的清理者輕易抹去。
曆史的循環,冰冷而殘酷。
但這一次,蘇明玥的眼中沒有恐懼,隻有燃起的、決絕的火焰。
“不。”她的意識在核心中發出無聲的呐喊,這聲音卻仿佛能撼動星辰,“這次,我們不獻祭,我們拒絕。”
她做出了一個令所有ai助手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她沒有選擇切斷光柱的能量通道,也沒有試圖用“意識共生”係統的算力去對抗。
那樣做,隻會加速能量的消耗,讓地球更快地被吸乾。
相反,她將自己完整的、未加任何防備的意識,徹底沉入了“意識共生”核心的最深處。
一刹那,她的聲音通過遍布全球的量子信標網絡,不是作為命令,也不是作為警告,而是作為一種平等的請求,傳遞到了每一個連接在網絡中的人類耳邊。
“聽到我聲音的每一個人,我是蘇明玥。”
她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個冷靜、果決的指揮官,而是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一種深埋於靈魂的疲憊與脆弱。
“我不是來拯救你們的。我站在這裡,是來請求你們——不要為我犧牲,不要為任何虛無縹緲的‘偉大事業’犧牲。”
全球的戰場上,無數正準備衝向能量節點的戰士們腳步一滯。
避難所裡,緊緊相擁的人們抬起了頭,眼中充滿困惑。
蘇明玥的聲音繼續在他們腦海中回響,她將自己最深的恐懼,那個連林景深和顧承宇都未曾完全觸及的傷疤,血淋淋地剖開,展示給全世界。
“我害怕……我害怕被愛。因為我生命中每一次被愛,最終都伴隨著失去。我的父母,我的戰友……你們的每一次信任,每一次托付,對我而言,都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劍。我害怕當我背負著你們所有的愛,最終卻隻能看著你們化為灰燼。那種重量,我承受不起。”
這份坦誠,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說都更具力量。
它擊碎了英雄的神話,讓蘇明玥從一個符號,變回了一個會痛、會怕的“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全球。
隨即,海嘯般的共鳴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湧來。
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最純粹的意識連接。
一個在廢墟中為女兒蓋上最後一件衣物的母親,一個在戰壕裡緊握著戰友冰冷手掌的士兵,一個在實驗室裡看到所有數據化為烏有的研究員……
他們的痛苦、他們的堅韌、他們的愛與不舍,在這一刻,通過“意識共生”網絡,彙聚成一股洪流,湧向蘇明玥。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共鳴中響起,清晰地傳遞給每一個人:“孩子,我們願意為你痛,因為是你,讓我們重新記起了該如何去活,而不隻是活著。”
“我們願意!”
千萬人的心聲彙成一句話,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一種深刻的理解與共情。
他們不再是將希望寄托於一個救世主,而是選擇與這個同樣脆弱的靈魂站在一起,共同承擔這份屬於“人”的重量。
就在這股共鳴達到頂峰的瞬間,共鳴場中,一道金色的光影驟然凝聚。
林景深的實體投影最後一次出現,他的身形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也更虛幻。
他沒有像個英雄一樣衝向那毀滅天地的赤紅光柱,而是緩緩轉身,穿越了沸騰的能量場,走到了蘇明玥的意識虛影麵前。
他的目光溫柔如水,仿佛要將她靈魂深處的寒冰融化。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那因剖白內心而微微顫抖的手。
“你說過,真正的自由,是擁有選擇留下的權利。”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烙印般刻在蘇明玥的心上,“我選擇留下,不是為了戰鬥,不是為了勝利,隻是為了告訴你——你值得被愛,哪怕結局是化為灰燼。”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景深的身體化作億萬點璀璨的金色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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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光塵沒有消散,而是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瀑布,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赤紅光柱的根部。
它們彙聚、交織,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將那狂暴的、試圖抽取整個星球情感的能量,死死地包裹住。
金色與赤色激烈地碰撞、中和。
金色屏障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但它成功地為地球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林景深!”蘇明玥的呐喊在意識空間中撕心裂肺。
然而,回應她的,是另一聲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