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城市靜謐如深海,隻有蘇明玥辦公室的顯示器,像一盞孤獨的燈塔,幽藍的光映照著她毫無血色的臉。
她沒有離開,在關閉直播倒計時的那一刻,一場更深、更冷的倒計時,在她心中悄然開啟。
指尖在鍵盤上輕點,一個加密備份文件被調取出來——那是父親蘇振邦生前最後半年的工作日誌。
一行行冰冷的代碼與項目節點,在她眼中迅速與近期環評造假的種種手法進行高速比對。
看似毫不相乾的兩個時空,卻在一個核心術語上詭異地重合——“表外負債隱藏”。
這個詞像一枚塵封的子彈,瞬間擊穿了時間的壁壘,撞入她記憶的最深處。
童年無數個午後,在父親那間堆滿卷宗的書房裡,她曾不止一次聽到他對著電話,用一種近乎偏執的語氣反複強調這個詞。
那時候她隻覺得拗口,如今卻感到刺骨的寒意。
她的視線被一條批注死死釘住,那是父親用紅色字體標記的一句話:“他們怕的不是暴雷,是有人聽得見雷聲。”
蘇明玥的心口像是被重錘猛擊,某種被血脈和歲月共同壓抑的認知,正在發出掙裂枷鎖的巨響。
父親不是在記錄工作,他是在預警一場即將吞噬一切的風暴!
而他,就是那個最早聽到雷聲的人。
次日清晨,天還未全亮,一輛黑色的轎跑車便撕開薄霧,疾馳向城市邊緣。
蘇明玥的目的地,是早已廢棄的市金融監管局舊辦公樓。
這裡是父親職業生涯的最後一站,如今,這棟承載著無數秘密的大樓,即將被夷為平地。
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氣味,陽光被厚厚的汙垢切割成斑駁的光束,投射在狼藉的地麵上。
蘇明玥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向三樓最深處的檔案室。
憑借著模糊的童年記憶,她在一個倒塌的文件櫃角落,翻出了一隻鏽跡斑斑的鐵皮盒。
盒子沒有上鎖,打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墨水味撲麵而來。
裡麵沒有機密文件,隻有一支筆身磨損嚴重的萬寶龍鋼筆,和一本被撕掉了大半的殘缺筆記。
蘇明玥的心跳驟然加速,她顫抖著翻開筆記,紙頁早已泛黃脆化。
末頁,是幾行潦草卻力透紙背的字跡:“07.03會議記錄異常:三份文件傳遞順序錯亂,張副局未簽字即歸檔。”
就是這個!
她握緊了那支冰冷的鋼筆,仿佛想從中汲取父親殘留的力量。
就在指腹接觸到筆杆上那道深刻劃痕的瞬間,蘇明玥眼前猛地一黑,尖銳的耳鳴聲瞬間占據了她的聽覺。
緊接著,一陣模糊而激烈的爭執聲像潮水般湧來,一個低沉的、帶著不容置喙壓迫感的男音在她腦海中炸響:“這份報告不能發!”
那語氣,那腔調,竟與昨天會議上,厲仲衡敲著桌子警告她的聲音,如出一轍!
“呃……”蘇明玥猛然驚醒,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冷汗已經浸透了她的襯衫,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這不是幻覺!
她無比確定。
這是被某種巨大創傷強行壓抑下去的記憶碎片,正在因為這支鋼筆的刺激而試圖浮現!
她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沈知意的電話,聲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顫抖:“知意,幫我聯係醫學院的周臨教授,對,就是那個研究創傷記憶遺傳的神經科學專家。我需要立刻做一次腦波監測,確認是否存在情境性回溯傾向。”
掛斷電話,她小心翼翼地用隨身攜帶的證物袋將鋼筆密封起來,放進包的最深處。
在沒有弄清楚這記憶的觸發機製前,她決不能再輕易觸碰它,以免徹底失控。
就在蘇明玥驅車離開舊辦公樓的同時,一份匿名的同城閃送件被送到了她的助理小秦手中。
裡麵隻有一個u盤,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僅有一句冷硬的話:“你爸的名字,在2007年第四季度之後,再沒出現在雲頂會任何正式文件裡。”
小秦不敢怠慢,立刻對u盤內容進行交叉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