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粘膩的深淵窺視感雖已退去，卻像一絲無形的汙穢，殘留於雷恩的感知邊緣，提醒著他這個宇宙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潛在威脅。
他徹底停止了任何可能產生特殊能量波動的操作，將全部研究轉入銀色微光內部的絕對模擬層麵。
時間在高度專注的運算中悄然流逝。通過構建複雜的數學模型和能量流模擬，雷恩對初火餘燼與羲和流蘇的理解逐漸加深。
他不斷微調著“熵力透鏡”的理論參數，試圖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找到最優的融合平衡點。這個過程繁瑣而精密，如同用最細微的刻刀雕琢宇宙的法則，容不得半分差錯。
窗外，帝都的天色早已徹底暗沉。透過琉璃穹頂，隻能看到被城市燈火映成暗紅色的霧霾雲層，偶爾有裝備著信號燈的浮空艇如同緩慢遊弋的巨鯨般滑過。
鐘樓的齒輪聲、蒸汽管道的嘶鳴、遠處傳來的隱約汽笛聲，共同構成了工業帝都永不沉寂的夜曲。
突然，實驗室控製台上，一根標注著“內部通訊”的銅管亮起了微弱的白光，發出輕輕的蜂鳴。
雷恩的感知掃過。是守夜人的內部線路。
他分出一絲意念，通過身份徽章連接了通訊。
【這裡是灰燼。】他傳遞出簡潔的識彆信號。
銅管內傳來貝琳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冷冽，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感知到七層實驗室先前有輕微的能量屏蔽波動觸發記錄。發生了何事？”
他們的監控果然嚴密。雷恩如實相告：【約三標準時前，遭遇一次短暫的高維窺探。能量特征與深淵吻合。疑似針對此身研究活動產生的微弱波動。屏蔽係統有效攔截。】
通訊另一端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貝琳在與旁邊的羅垚交流。
幾秒後，羅垚的聲音接入了通訊，更加沉穩：“描述窺探的具體特征。強度？持續性？是否有標記傾向？”
雷恩將銀色微光記錄下的數據分析打包傳輸過去：【強度等級：微弱但本質極高。持續性：短暫接觸後徘徊約1.7秒後消退。標記傾向：無法確定，但其對此身方位有明確聚焦。】
“……果然。”羅垚的聲音沉了下去，“你的活動開始引起它們的注意了。這比我們預想的要稍快一些。”
【原因？】雷恩問道。
“初火，以及任何與之相關的‘異常’操作，對深淵而言都如同黑暗中的燈塔。”貝琳接過話，語氣凝重，“即便有時計塔的屏蔽，但某些極高階的深淵存在，或者那些早已被深度腐蝕、與其產生共鳴的‘內應’，仍有可能捕捉到那極其細微的漣漪。你之前引導初火對抗差分機，雖然短暫，但可能已被某些存在‘標記’。”
內應？雷恩立刻捕捉到這個詞彙。【此宇宙內部，存在主動投靠深淵者？】
“總是有的。”羅垚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厲的厭惡，“絕望者、野心家、被力量誘惑的蠢貨……甚至一些認為深淵才是宇宙終極歸宿的瘋子。守夜人的一部分職責，就是清理這些‘蛀蟲’。但他們就像陰影下的蟑螂，難以徹底根除。”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次窺探未必是直接衝你而來，更可能是某個潛伏在帝都的、被深淵扭曲了感知的家夥，偶然捕捉到了那絲不協調的‘弦振動’。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灰燼，你的存在已不再絕對隱秘。”
【此身明白。將繼續保持最高級彆隱匿。】雷恩回應。情況比他想象的更複雜，這個宇宙的敵人不僅來自外部虛空，也潛伏在文明內部。
“我們會加強時計塔周邊的監控和反預言布置。”貝琳道，“另外，你的研究進度如何？初步解析是否有所得？”
雷恩將關於初火餘燼與羲和流蘇的能量模型差異、以及“熵力透鏡”的理論構想摘要傳輸了過去。但他隱去了具體構建參數和模擬結果，隻提供了方向性的結論。
通訊另一端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這次帶著明顯的驚訝。
“……利用熵逆的數學原理構建緩衝力場，而非直接調用其力量？”羅垚沉吟道，“……思路清奇。這確實可能是一條……未曾設想過的路徑。風險依然極大，但至少避免了直接接觸那禁忌之力本身。”
“理論可行，但實際操作容錯率極低。”貝琳潑了冷水，但語氣中探究的成分多於否定，“你需要海量的算力支持和對能量微觀極致的操控力。以你目前的狀態……”
【此身可借助時計塔靈源與自身計算核心完成初步驗證。】雷恩回應，【目前僅限於絕對模擬。】
“謹慎進行。”羅垚最終指示，“有任何突破性或危險性進展，必須立刻報備。另外……”他話鋒一轉，“除了研究，你需要開始了解你所在的這座城市。帝都‘龍淵’並非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它的靈脈走向、權力結構、潛在威脅、以及可能存在的深淵汙染點，都是你未來可能需要麵對的環境。”
一份壓縮的數據包通過通訊線路傳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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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帝都的基礎信息包，包含地理、勢力、注意事項。以及……一份近期需要關注的異常事件清單。】貝琳解釋道，“暫時不需要你行動，但你需要開始‘閱讀’這座城市。”
通訊結束。
雷恩接收了數據包。信息流湧入，迅速被銀色微光解析歸檔。
龍淵城，阿斯加特帝國的首都，蒸汽與靈能科技的心臟。人口逾千萬，階級分明，貧富差異巨大。皇權、議會、軍方、各大商業托拉斯、靈能學院、地下幫派……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如同這座依靠無數齒輪咬合才能運轉的巨城本身。
數據包中還標注了幾個疑似與深淵崇拜或異常現象有關的區域：碼頭區的某些倉庫、下城區的廢棄工廠、甚至貴族區的一些私人俱樂部……清單上還列出了一些近期發生的、無法用常規解釋的人口失蹤、機械莫名瘋癲、靈源汙染的小規模事件。
這座城市光鮮亮麗的鋼鐵外殼下，同樣湧動著汙濁的暗流。
就在雷恩瀏覽這些信息時，他的感知捕捉到鐘樓上層的公共區域，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
通過身份徽章對時計塔能量流的感知，他“看”到塔樓中層，皇家學會的展覽大廳內，能量場出現了紊亂。並非攻擊，更像是……某種失控。
同時，塔內的靈源網絡自動生成了一條低級警報：【展覽廳三區，編號k77‘靈能共鳴儀’發生故障，能量逸散，請求維護人員。】
這本來與雷恩無關。
但緊接著，銀色微光核心的那點初火餘燼，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鐵鏽和血腥味的厭惡感。
方向……隱約指向騷動來源。
雷恩心中一動。初火對深淵氣息極其敏感，哪怕是最微弱的殘留。
難道那次窺探的源頭，或者其關聯物，竟然敢直接靠近時計塔？甚至混入了皇家學會的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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